村长才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要打回家打去,别耽误了别人家的事儿。”
孙巧洁冲过去,狠狠抱着村长的腿,“三叔我错了,我真错了,求求你了……三叔饶了我们家吧,我错了。”见村长不为所动,开始打自己嘴巴起来。
吴立也是气坏了,冲过去拽着孙巧洁的衣领就往外拖,“离婚,回去离婚!我们老吴家没你这样的败家媳妇。”
村长见事情闹这么大,吴立也是对孙巧洁下了重手,心情好了许多。
林秀海扯嗓门喊了一声,“孙巧洁你等着,看老娘空下来再收拾你。”
柳勤噗嗤一笑,心道,这难道还不算收拾?不过她喜欢四婶睚眦必报的劲儿,死了一次,她实在知道人心险恶,早不相信什么人性善良了。
孙巧洁被吴立拖走,刚刚还杀猪一样院子,顿时静了不少。
村长狠狠哼了一声,“现在该你家了,你们家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从屋里传来一声哭嚎,紧接着是柳奶奶拖着残疾的腿努力爬了出来,“铁柱,求你救救勤勤吧,勤勤命苦呀。”
村长见是柳奶奶,赶紧走了过去,“嫂子你在家呢?嫂子你腿不好,就别出来了。”
众人都能看出村长对柳奶奶十分尊敬,不仅因为柳奶奶的大儿子有出息,村长时不时也要麻烦柳奶奶的大儿子,只说村长小时候是跟着已过世的柳爷爷一起长大的,柳爷爷一直照顾村长,所以村长对柳奶奶无论尊敬。
柳奶奶坐在地上哭喊着,“我的命好苦啊,生了老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娶了老三媳妇这个拎不清的玩意,勤勤是多好的孩子,不让勤勤上学不说,在家还要伺候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我的命苦,我勤勤命也苦。”
一旁的柳勤非但不觉心酸,却觉得很无语——这闹剧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柳勤刚要说话,林秀海就对其使眼色,让其闭嘴。
柳勤只能乖乖闭了嘴。
另一边,柳勤的病秧子大哥柳蓬勃趁机蹭了过来,想趁乱将柳勤拽过去,柳勤冷笑一声,伸手狠狠一推,就将柳蓬勃推了一个狗啃屎。
柳蓬勃顿时急了,“柳勤你个倒贴货,我是你大哥,你敢打我?”
众多视线中,分出一部分看向柳蓬勃和柳勤,众人心中暗暗想着,柳文力和柳文华家还真乱套,这热闹都不够看。
柳勤冷哼一声,“我打你?你也配?我一直站在这里没动,是你偷摸跑过来,不是欠揍是什么?”
柳蓬勃爬了起来,捏着拳头,“我是你大哥,让你回家有什么不对?”
柳勤瞪了一眼,“让我回家?呵呵,你就不怕我回了家天天揍你?识相的赶紧滚,你从前怎么打我,我可都记得,你打我一次,我就打你一百次!”
柳蓬勃一愣,没想到柳勤变成这样,在他记忆里的柳勤依旧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模样。“你……你……你……”
“你什么你?自己什么德行不看看?一脚踩进棺材了还不知道给自己积阴德?还嫌自己命长?你这个短命鬼。”柳勤实在了解柳蓬勃,自然知道他最不爱听什么、最怕听什么。
“你……你他x的……咳咳咳……咳咳咳……”柳蓬勃气得要发病,这可把于红安心疼坏了。
于红安拉住柳蓬勃,小心翼翼地为其拍背,“柳勤你这个白眼狼,他是你哥!你哥生来就有病够可怜了,你不知道感激你哥,还气他?”
柳勤失笑,“他有病,我为什么要感激他?”
“这病是我们家的劫难,是你哥扛下来了,如果你哥不扛,这病应该你得!”于红安咬牙切齿,“我真恨不得这病是你得!”
柳勤翻了翻白眼,“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新社会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劫难?哈哈,你生了两个废物才是你的劫难。因为他先天有病就要感激他,可怜他?他自己不争气,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还怪到我头上了?确实,他得了哮喘没法干体力活,但不能读书?看书、学习、做题,这些别说哮喘,就是个瘸子都能干。自己不努力,怨天尤人,柳蓬勃你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你快死了算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柳蓬勃气得更是发病。
于红安吓坏了,也不顾什么村长不村长,“健康,快把你哥背回去吃药!”
柳健康老大不愿意,“妈,你就不怕大哥把病传给我?你就俩儿子,死了一个,难道另一个也不保?”
众人纷纷指责——看柳老三家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老大黑白不分,老三也不讲理。
“健康!你哥得的是哮喘,不传染!”
“那我也不背,妈你放心吧,大哥死了还有我传宗接代呢。”
众人哄笑成一团。
如果换一个人,这个时候早生气了,但于红安是什么样的人?宠儿子都宠到骨子里,在她看来,小儿子只是年纪太小了,本性不坏。
她把抽成一团的柳蓬勃背上,在众人的嘲笑中挤出了人群。
村长见这奇葩的一家子,再看一旁干干净净、双目明亮的柳勤,也觉得柳勤不能再回老三家了,不然好好的孩子也被带坏了。
然而想归想,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不好说直接把柳勤留下来。
柳奶奶看着拎不清的于红安,更是决定这回舍了老命也得保下勤勤那孩子。
眼神一扫,看见门槛旁放着的砍刀,这砍刀是林秀海扔这的。
柳奶奶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拿起了砍刀,对村长喊道,“铁柱,老嫂子一辈子都没求过你,今天就求你一次,让勤勤留下吧,他们家回不去了,如果你不同意,老嫂子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说着,就要把砍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柳勤吓了一跳,赶过去将砍刀抢了下来,饶是铁石心肠,也哭了出来,“奶奶,您还要长命百岁,以后孙女还要养奶奶呢。”
柳奶奶这么一闹,大家都惊呆了,村长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柳奶奶狠狠瞪了有气无力的柳文力,“老三我告诉你,这么多孩子,当妈最失望的就是你。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就放过勤勤,如果你不放过勤勤,那你出门就要小心点,我发誓一定会杀了你这个畜生,杀了你,我再自杀!”
老太太喊得声嘶力竭,悲痛无比,人群中多少人都唉声叹气。
林秀海突然回了房间,不一会又回来了,笑嘻嘻对柳文力道,“我说三哥呀,你还记得,你家欠我们家五百块钱不?这五百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不,欠条上还有你手印呢。”
柳文力彻底心虚了,“那个……弟妹,我……我最近手头不宽裕,要不然再……”
“再什么再?这都多少年了?当年的五百块相当于现在的八百块,你再拖上个十几年,怕是都不用还了吧?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就算了,如果你以后再敢过来干扰勤勤,我立刻就把你告到派出所让你还钱,如果你还不起,就用你家房子抵债,让你连个窝都没有!”
柳文力急了,“弟妹别冲动,以后我再不来了行吗?真的,再不来了。嗨,今天都是误会,我们不是……我们不是来要人的,就是听吴立媳妇说勤勤在你家,怕勤勤给你们添麻烦,如果你们愿意勤勤在这,我们就……就不来找了。”
说着,柳文力还哀求地看向村长,“三叔,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行……不?以后我再不来了,真的!”
村长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再闹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好,下不为例。”
柳文力见村长松口,赶紧扭头跑了,把他两个狐朋狗友丢下了。
众人见柳老三一家子丧家犬的模样,都哄笑起来。
村长冷冷盯着依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两人,瞪了一眼,之后看向人群,“我们柳家村没小伙子了吗?都死绝了吗?”
人群里有人喊道,“我们柳家村最不缺的就是有力气的小伙子,三叔要干什么直说。”
“对,对,都听村长的。”
一群人迎合起来。
村长伸手一指地上的两人,“这两个是邻村的混子,在自己村子里都不受待见还敢来我们柳家村为非作歹。你们都听好了,以后在我们村子里看见这俩人,就狠狠的揍,只要吊着一口气,其他随便揍!”
村长的话可把两人吓坏了,赶紧连连哀求,“我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村长瞪了一眼,“还不滚?”
两人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
柳勤跑到柳文华身旁,紧张地盯着柳文华脸上的淤青,“四叔,谢谢你,四叔。”除了感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柳勤做梦都没想到,连父母都不保护自己,竟得到四叔的保护。
上辈子,她确实忽略了四叔发出的好意。
柳文华刚咧嘴笑,伤口就被扯疼,“没什么……哎呦,疼。”
林秀海走了过来,柳文华和柳勤齐齐提心吊胆,想着柳文华打架输了搞不好要挨骂。
却没想到,林秀海拿出一块湿帕子,温柔地给柳文华擦脸上的伤,“今天表现得不错,晚上给你烧红烧肉吃。”
柳文华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太好了,我就喜欢你烧的红……嘶,好疼。”
柳勤抿着唇,虽然忍不住流泪,但表情却是笑的。
另一边,村长将柳奶奶扶了起来,“老嫂子你放心吧,柳文力不敢再来骚扰你们一家了,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开口,之前康哥那么照顾我,只可惜,哎……”
村长口中的康哥,就是柳勤已经去世的爷爷,虽然人没了十几年,但在村子里的口碑一直不错。
柳奶奶叹了口气,老泪纵横,“我对不起我家老头子,等我死了,也没脸见我家老头子,我没教好孩子……哎……”
村长扭头对院门口的人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差不多散散吧,回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人群有人道,“二婶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去叫我,我们来帮你们。”
“对对,如果那老三酒鬼再来,看我们不把他赶走。”
柳奶奶破涕为笑,“好,谢谢大家伙了。”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毕竟那不争气的酒鬼,也是自己的儿子。
进了屋子,柳勤赶紧给村长倒了水,“村长爷爷,您喝水吧。”
村长看着柳勤,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以后勤勤在你们家,我也能放心了。”看向柳文华,道,“对了,吴立他家的地,我是不打算分了,把吴立家的地给你们家怎样?”
柳文华正在擦药,赶忙道,“别,我知道三叔的好意,但别给我们,三叔在村子里一直公正,不能因为我们坏了口碑。”
柳文华说话的时候,林秀海不断对其使眼色,就怕其说漏了嘴,见柳文华没说出来他们做生意,这才松了口气,“是,三叔,咱们家劳动力就我和文华两人,地再多也种不过来,再者说了吴立家都搬来五六年了,不会轻易搬走,如果不分他地,回头吴立去闹腾三叔也不好。”
村长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但我真不想分他们地,吴立那媳妇把我们村子搅得乌烟瘴气,真是气死我了。”
“三叔别生气了,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人一个性格罢,再者说经过今天的事,估计孙巧洁也不敢再嚼舌根了。”林秀海道。
村长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林秀海。
“诶?三叔怎么了?你看什么呢?”林秀海一头雾水。
另一边,柳勤猜到村长惊讶地看什么,因为——四婶已经大变样了。
从前的林秀海是典型的泼妇,说话刁钻刻薄,不仅因为她生性泼辣还有就是不满意自己的生活。
当初分家时说好了四家养老人,最后却推给她家自己养。丈夫唯唯诺诺好像没有主心骨一般,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没有孩子,东山省最在乎这个,哪个妇女嫁人三年还不怀孕,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有些胆子小的,连出门都不敢。
林秀海的泼辣是自己的保护伞,也因为她的泼辣,没人敢明着骂她。
如今柳文华表现出爷们气概,她又找到了赚钱的好办法,有了希望搬出柳家村,心情大好,说话也就好听了。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就是柳勤叮嘱的“财神三条”规则和“和气生财”。人的行为就是很有趣,如果脏话说惯了,开口就说脏话;刻薄话说惯了,开口说话不招人听;甜言蜜语说多了,再说出话也好听。
就好像现在的林秀海。
柳奶奶活了几十年,不是糊涂人,自然感受到了林秀海的改变。
“好,就听文华媳妇。”村长就这么应了。
后来又说了一会话,村长就离开,闹哄哄的小院彻底安静了下来。
柳文华拿着镜子,看着脸上淤青,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鼻青脸肿的晚上怎么出摊?”
林秀海也心情郁闷,柳勤道,“方法是有的。”
柳文华惊喜,“真的?什么方法?还是我们家勤勤聪明。”这自豪感,就好像柳勤是自家闺女一般。
柳勤笑容恬淡,“一会去卖店买冰棍,缠着毛巾在脸上冷敷,先把肿消下去,等晚上出摊的时候擦上点粉。”
柳文华嘴角抽搐,“勤勤你拿四叔开玩笑了哈,四叔一个大老爷们擦粉,像什么话?”
但柳勤却一脸认真,“粉底能遮盖淤青,再者说了,晚上灯光不好,就算是擦了粉底也看不出来。”
“真的?”
“真的。”
柳文华也无奈,“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
柳勤收敛了笑容,“四叔,四婶,谢谢你们了,真的……”
林秀海噗嗤一笑,“你这孩子,都谢了几次了?咱们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
柳勤点了点头,“我有件事和四叔、四婶商量,从今天开始卖的钱,我就不要了,你们留着吧。”
“这怎么行?你还得上学呢。”柳文华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