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柳家四兄弟混得最好就是大伯,已经搬走。要么便是四叔家,一直老实本分。
她家就不用提了,二伯家也有点问题,二伯常年在外面,说是在工地做力工,一年到头也鲜少回来,难道二伯母真的在村子里乱搞?
然而事实如何与她没什么关系,当务之急,她要想办法活下去。
柳文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林秀海拽回家,柳勤也是忐忑地跟了过来。
林秀海依旧在骂,大嗓门震天响,谁也不敢劝。
柳勤陪着腿脚不便的奶奶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洗洗手下厨房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六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因为柳勤的到来,林秀海本是老大不乐意,但看着柳勤帮家里干活,脸色也就好了一些。
但这一些依旧不怎么样。
正方形的餐桌,四个人一人一边。
柳勤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就是吃,因为打定主意要多吃,所以刚刚她主动做饭烧菜,烧了许多菜。
林秀海看着柳勤拼命吃饭的样子,又不乐意了,“饿死鬼投胎吗?”
柳勤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抬起头嬉皮笑脸,“四婶家的饭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秀海再泼辣,也没继续刁难,“还别说,勤勤手艺还不错,烧菜很好吃。”
柳勤立刻道,“四婶如果爱吃,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来给四婶烧菜。奶奶身体不好,四婶下田太累,再烧菜实在太辛苦了,我来给四婶烧,保证一个礼拜不重样。”
林秀海哼了一下,竟然笑出来,“呦,嘴巴挺甜的,你是来烧菜还是来蹭饭。”
柳勤道,“主要是给四婶烧菜,次要是蹭饭。”
本来柳文华和柳母还胆战心惊,怕林秀海刁难柳勤,但看到柳勤嘴巴甜,把林秀海哄住了,也就放下心了。
大家开始认认真真吃饭起来。
柳勤继续多吃,因为她发现自己体力实在不好,今天因为四叔和四婶的出现躲过一劫,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这么好运。
“话说回来,”柳文华突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刚刚你们跑什么?到底是二哥追你们,还是你和婷婷碰见了什么?”
柳勤沉默。
林秀海瞪了柳文华一眼,“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人家爱怎样就怎样,关你什么事?”
柳文华不敢再吭声。
为什么柳勤不直接说出来?
因为她有自己的顾虑。
如今静下心来,柳勤再次肯定之前的猜测——二伯定是为了什么利益所以谋杀她!
虽然她想不出谋杀一个普通高二女生有什么利益可言,但她不相信人性!只要利益足够大,只要二伯愿意将利益分一些给四叔和四婶,他们怕是会合伙谋杀她吧。
——柳勤对人性,从来都这么绝望!
吃完饭,柳勤却不想离开。
眼珠子转了转,“要不然四婶先休息,我把厅里好好擦擦,回头把四叔和四婶的房间也收拾一下。”
林秀海本来想赶走她,但想想有个免费劳动力也挺好,“不用你擦地,把门后面篮子里的被单脏衣服洗了就行,洗完你就睡你奶奶那屋吧。”
柳勤十分高兴,“好嘞,四叔四婶早点休息,我保证完成任务。”
林秀海忙一天也是累极了,吃完饭就回屋休息。
柳勤婉拒了四叔的帮忙,先是快手快脚地将碗筷收拾好,然后就去门后找到脏衣篮子,开始洗被单起来。
起初奶奶还陪着她说几句话,后来奶奶也累了,便回房休息,静悄悄的院子只有柳勤自己洗被单。
一阵阵困意袭来,她这才想到,自打重生,两天一夜的时间还未睡过。
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被单洗干净,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之后从书包里掏出来捡来的毛巾,快速擦了个凉水澡,便跑到奶奶的房间,沉沉睡去。
村子里家家养鸡,从三点开始便打鸣,一直打鸣到天亮。
五点的时候,院子里便响起轻轻的扫院子声音,柳家老四柳文华和的媳妇林秀海醒来。
林秀海越想越不对劲儿,捅了捅柳文华,“我说,柳勤这丫头不会是看上我们家了吧?会不会想赖着我们家不走?”
柳文华道,“怎么可能?人家有父有母,赖我们家做什么?”
“她家那是什么东西?那叫家吗?”林秀海直接翻白眼。
“不能,不能,你别瞎想。”林文华虽然这么说着,实际上心里也犯嘀咕。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侄女以后在他家,当然,他也知道媳妇不会同意。
果然,林秀海眼睛立了起来,“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不能生,你就有歪心眼,这家里容不下别人的孩子!”
“是是是,知道了,哎呀,你胡思乱想什么。”林文华死心了。
林秀海嘟囔,“你个缺心眼的,我告诉你,别人家的孩子养不熟,最后养大了也找亲妈,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知道了,知道了。”
另一边,柳勤打扫完了院子,熬了一锅粥,炒了鸡蛋、土豆丝,拍了黄瓜。
先是自己吃得饱饱的,然后把一杯温开水端去了房间。
如果她没记错,奶奶的习惯是每天起床后先自己凉一杯热水喝。
柳奶奶知道孙女早早下了床,以为她只是去厕所,没想到等孙女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菜香。
“奶,这是温水,您先喝着,”柳勤递了过去,“饭菜已经做好放在厨房,一会四叔和四婶起来,您就和他们吃饭就行了,我去上学。”
柳奶奶说不吃惊是假的,自家孙女除了长相和从前一样,无论是说话还是性格全然不同,“孩子,你真是柳勤吗?为什么大变样了?”
柳勤拉着奶奶的手,因常年劳作,她的手干枯如同树皮一般。
“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我长大了而已,奶奶您忘了,今年我正好十六。”柳勤微笑着,“奶,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孙女以后出息了,好好孝敬您,让您吃香的喝辣的。”
柳奶奶想起自己不成器的二儿子和三儿子,老泪纵横,“好,好,你有这个心就行了。”说着,颤颤巍巍地去拿裤子,里面兜子里放着一只手帕,手帕里面卷着钱。
柳奶奶解手帕时,柳勤就看出来,立刻制止,“奶,我不要钱,我走了。”说着,拿着书包转身就跑。
柳奶奶腿脚不利索,自然是追不上的,见柳勤离开,心里开始难过。
又过了一会,林秀海起床。
“妈,柳勤呢?”
“上学去了吧。”
林秀海闻着香味就到了厨房,看见金黄色的鸡蛋,夹起来吃了一块,“这孩子手艺真是不错,鸡蛋炒得又黄又嫩,好吃。”
柳文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敢说。
……
柳勤走得很早,为了躲开柳文强。
一路走得十分忐忑,几乎是一溜小跑到了县城,但并不是跑去学校,而是派出所。
站在派出所门前,柳勤眼里闪过寒光,狠狠咬了咬牙,但瞬间面色一变,瘦弱的脸上满是胆怯、恐惧,楚楚可怜。
一个瘦弱得几乎弱不禁风的高中生背着硕大的书包站在派出所门前,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湿了脚下的土地,很快就引起派出所值班民警的注意。
值班的中年民警张军看见柳勤,赶紧跑出来,“姑娘你在这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般能跑到派出所哭的,十有八九是受害者。
柳勤哭得更厉害的,哇哇哭了起来。
张军赶紧问,“姑娘你别哭,是丢了钱吗?迷路找不到家了?被人欺负了?爸妈打你了?”一边猜,一边观察。
突然发现,穿着短袖校服的女孩手臂上满是淤青,仔细看脖子上也有淤青,好像是……被人掐的。
张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姑娘你跟叔叔进来,有困难找警察,别哭,叔叔帮你。”
柳勤就这么一边哭一边跟着进了派出所。
另一个值班警察李毅也过了来,“张哥,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看见这姑娘在门口站着哭。”之后伸手指了指柳勤的胳膊,李毅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两人将柳勤带到办公室,倒了杯热水,“姑娘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勤才不管不顾,就是低头猛哭,越哭越凶。
两人没办法,只能静静等着姑娘平静下来再说。
柳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停下哭泣,用警察叔叔递来的卫生纸擦了擦脸,再擦掉鼻涕,“警察叔叔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说着又要哭。
张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哭了足半个小时,柳勤整张脸都肿了,“警察叔叔,有……有人要强暴我……我害怕……怎么办?”
张军和李毅一听,立刻掏出了专门记录口供的本子,“姑娘别害怕,有我们保护你,你来说说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父母的名字,在哪里上学,然后说具体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谁对你做了什么事。”
柳勤点了点头,“我叫柳勤,家住柳家屯,我妈叫于红安、我爸叫柳文力,我在锦县二高读书……但是,这件事警察叔叔别传到学校行吗?如果你们要传,我就不说了……”说着,又呜呜哭。
张军劝道,“放心,你一个姑娘遇到这种事,对你名声不好,只要案情不涉及学校,我们保证不会通知学校,为你保密。你现在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勤这才停了哭,擦干净鼻涕和眼泪,“昨天放学回家,到刘家屯时差不多八点半快九点,然后我……我……我二伯突然叫住我。”
张军和李毅大吃一惊——难道是熟人作案!?
“我就问二伯是什么事,但我二伯……我二伯突然冲出来把我往树林里拖,还不让我喊,说我喊了就掐死我,他在我身上乱摸,还拉我内裤,我好害怕。”说着,柳勤哇哇哭起来。
柳勤低头大哭,却突然眼中闪过寒光,那寒光一闪而逝,再次被柔弱代替。
玩阴的,她也会!
张军和李毅都气坏了,立刻立案做笔录,随后就到柳家屯进行刑事传唤。
因为时间还早,柳文强还没起床,几名强壮的公安干警就这么把他抓了回来,同时带来的还有老二媳妇徐小香和柳文力两口子。
柳文强问为什么抓他,民警只说等到了派出所就知道了。
柳文强心里有鬼,一路上忐忑不安,冷汗直流,经验丰富的民警见柳文强的表现,就已经确信他有嫌疑。
此时已经上午十点,哭累了的柳勤在长椅上睡了一会,醒来后看见太阳正好,很想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啃两本,但想着自己的“受害者人设”,便忍了回去,一边卖惨,一边无聊地等着。
随着一阵熟悉的吵嚷声,柳勤立刻打起了精神,唇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很快,柳文强被两个民警押了进来,身后跟着徐小香以及柳文力两口子。
四人进来看见柳勤,吓了一跳。
柳文强心中大叫不好,更是浑身发抖,眼神闪烁。
徐小香等人则是惊讶柳勤形象上的变化。
张军下了夜班本来要回家休息,但碰见这件有违伦常人性的案子,硬是咬牙没走,说什么也要给可怜的小姑娘撑腰。
进来后,张军看见柳文强,便捏了捏拳头,“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柳文强抖了抖,“我……我什么都没干,我还没成功呢!”因为紧张,竟不小心说了出来。
张军真想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她是你亲侄女,你还想成功?你还是人吗?”
刚刚宿醉后的柳文力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也全是血丝,“到……到底是什么……什么事?”说话还带着醉腔。
张军瞪了一眼,“你是柳勤的父亲?怎么醉醺醺的?”
柳勤垂下眼,小声道,“我爸天天都这样。”
张军对柳文力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柳勤为什么要强调这个?她怕柳文力和于红安两人站在柳文强的一边。
张军冷哼,“柳文强你坐下,你们都到那边去,”之后质问,“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左右,你在刘家屯村口,水库旁边企图强暴柳勤,有没有这回事?”
柳文强一愣,“啥?强暴她?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于红安等人也是吓了一跳,柳勤哇哇哭了起来。
柳文强的媳妇徐小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立刻开始闹起来了,“什么?说我家文强要强暴你?你要不要脸,撒泼尿照照你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你那德行……”顿了一下,发现洗得干干净净的柳勤还是很好看的,“你……你……反正我们家文强看不上你这婊子养的。”
于红安急了,“你骂谁是婊子?”
徐小香早就看不上于红安,“骂的就是你,怎么着?”
于红安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拽住徐小香的头发左右开弓的扇了起来。
徐小香可是刘家屯里的风流人,哪像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于红安身强力壮,很快就被打得直嚎。
柳勤嘴角抽了抽,最后低下头去不看,因为她忍不住想笑。
张军立刻叫来两名女警把两人分开,控制在两旁,“够了,你们当着孩子就这么泼妇骂街,还有没有点素质了?”
这个时代,百姓还是很害怕警察的。
因为张军的一声警告,于红安和徐小香两人就不敢吭声了。
张军继续问柳文强,“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真的没有!当时我女儿柳婷婷,也就是柳勤的堂姐还在呢,我怎么可能当着我女儿的面干那事儿?”柳文强解释。
张军一惊,问柳勤,“当时你堂姐也在?你刚刚怎么不说?”
柳勤低着头,浑身颤抖,“因为我堂姐还小,我不想让她坐牢。”
众人又是震惊,难道柳婷婷是同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