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的三月,细雨绵绵,笼罩了一层迷雾,在那烟雨朦胧中,一道曼妙的身影,撑着油纸伞,轻步在白墙青石的小巷。
那人挽着一个简单的小发髻,穿了件淡雅的白色旗袍,上面绣着雏菊的淡淡花纹,领口.袖口,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恬淡优雅的雏菊。
她莲步轻移,走上青石桥上,看着江南美景,突生感触,眉眼带着些哀怨,轻轻念到:“江南好.……”
这诗词,是带她来江南的人,念给她听的。那人对她说,江南风景美,他想跟她一起生活在那儿,生几个娃娃。
苏雨桐信了。跟那人来了江南后,安置好了绣娘行当,生活刚稳定下来。
那人便说要去赎罪,消失了。
等在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入了狱,判了刑,受了伤,生了病,快死了。
他急需钱脱罪去治病。苏雨桐为了救他也只能来这儿,将自己卖了。
桥上牙婆早早来了,等了苏雨桐许久也不恼,只因她是江南声名远扬的美人绣娘。若不是家中出了意外,急需钱,想是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旁人。
美人绣娘,名声在外,略一炒作,便卖了个好价钱。江州有名的富商,陆石屹,年岁三十五,买她做妾。
这是她第二次把自己卖给他人。
苏雨桐直问道:“我卖了多少。”那人拿出两袋大洋:“足够解你燃眉之急了。”苏雨桐微微躬身,收了钱,她便不是自由之身,此生怕是等不到良人了。
苏雨桐走过桥,桥的那头有一辆黑的程亮的小轿车,她上了车。
便央司机先送她去邮局,她寄些东西回家,随后回了趟家收拾好了随身的物品,一些绣品,几件旗袍,以及一段男人衣裳上裁下来的湖蓝色的布。
陆石屹是出过国,留过学的文化人,所以进门这天,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封建糟粕。她进了门,径直走一路到客厅里,见了陆家的正房太太一个身材圆润的旗袍妇女,虽年纪有些大了,但风韵犹存,眼波流离,怀着孕,泛着母性光辉,坐在那儿,搭着手儿好像一幅画一样。旁边还有个圆脸的美人,年轻貌美,柳叶眉,樱桃唇,穿着大红色的牡丹旗袍,惹目的很,搭着手坐在沙发上。
中间坐着位穿着身新晋流行的中山装的男人——陆石屹,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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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板宽阔得有些单薄,脸上微微胖,介于方圆的棱角之间,浓重的眉,纯朴的眼弯弯,带着温和笑,斯文成熟中又显得可爱。陆老爷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苏雨桐纳闷了,她不是卖给陆石屹了吗?不愿意也好,愿意也罢。终归都是他的人。
苏雨桐点头:“愿意。”
这日后,她成了陆石屹的三房姨太太。虽然没有名分,也没有拜天地。那位陆石屹的夫人在她来后,没多久就逝世了。
在陆家的生活对于苏雨桐来说是极好的,吃饱穿暖还能有大把的时间刺绣。陆石屹也对她新鲜,偏爱的厉害。
常夸她温婉大方,美丽动人。晓得她喜欢菊花,便时不时送些盆栽的菊花来,偶尔带她出去见识上流社会的繁华,挽着她的手出入各个高端的场所,带她去跟一些姨太太们打麻将。只不过她不会,她出身穷窝窝的山村,见识的少。
这身温婉的气质,是后来出了山村,在刺绣的房里,跟着一群优雅大方的贵小姐们,耳濡目染学来的。
外表温婉优雅,内里是个山窝窝里出来的女人。同为小妾的刘婉莹看不惯苏雨桐的这副装模作样的温婉模样,偏陆石屹喜欢这种模样。她也不好把自己的伪装撕了,露出她的本性妒忌苏雨桐,待得陆石屹出差了。
刘婉莹便总出言讥讽苏雨桐,设计整她,刘婉莹要撕烂她这副温婉外表,让她动怒,露出她内里勾心斗角的妒妇模样。
苏雨桐对刘婉莹的欺凌,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她受过比这更恶毒的辱骂,那是她前夫给她的。
那是六年前,我第一次把自己卖了,我爹出去采草药,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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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里的长姐,从小身体有病,只能在家里帮着母亲纳鞋底,做女红,弟弟年岁小,家里全靠父亲一人种着地主的地,维持生计。现在,我家失了顶梁柱,吃饭钱都没了。
我把我自己卖了。
卖给了一个续弦的刘屠户,比我爹年纪小一点,脸上长了个半个巴掌大的”子。
名声也不好,听村里一起纳鞋底的妇人说,刘屠户的妻子是被他殴死的,没坐牢子,是县里有人——警察局局长喜欢吃猪心,刘屠户是个顺杆爬的,见有机会巴结,便日日给警察局局长送,得了这层关系,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在村里,颇有几分面子,谁家有点大事儿小事儿的,也都找他出面。
求他卖个面子。这不,媒婆上门来买刘屠户的面子了。
“他可以使6000铜。”
钱挺多的,我就嫁了,母亲给我张罗着,做了身红衣裳体面。
走的那天,我挺害怕的,盖着红布,蒙着脑袋,被他牵上了马背上。我家没权没势,不得尊重,我便成了刘屠户的小妾。平日里,在家被他养着,日子比以前好了许多,有肉吃,有米粥喝,还能有新衣裳穿。
就是刘屠户这人,脾气差,管不住手,边打边骂,他用尽世间一切恶毒的话语辱骂我。粥烫了挨他打。
衣服起球了挨他打。菜不合口味也要挨打。起初是用巴掌,后来是拳头,现在抄顺手的东西打。落的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真担心,我会步了那位被刘屠户殴打死的前妻的后尘。我要是死了,我爹娘和我弟弟就惨了。我不能死,在每一个被他打过的夜里,我都会擦掉自己的眼泪,给自己上药。
为了不被他打死,我活的极小心,低眉顺眼的,说话都绕脑子,想半天,温声温气的讲,他在家里,我大气都不敢喘,落脚都轻轻颠。这样的日子,过的累极了,怕极了,也倦的厉害。我心生阴霾的想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为了自己,我觉得没什么好活的。
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就是我的家人。
五年后,我的父母双双过世了,我弟弟也长大了。
在一个大宅院里,妾没了老爷的宠爱,就是丫鬟。
刘婉莹在害怕,会失了老爷的宠爱,她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像个孩子一样的去伤害别人。刘婉莹的性子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却在这宅院里头,整日装着成熟女人的温婉——老爷喜欢。
苏雨桐觉得可悲的厉害。好声好气的哄着刘婉莹,给她倒了一杯菊花茶,让她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偶尔还会给刘婉莹绣牡丹花,以讨好她。她和和气气的,时间长了,刘婉莹觉得她是个好打发的。以至于家中大少爷不见了一刻,刘婉莹都要拿她问罪。苏雨桐属实冤枉,那大少爷正跟她玩着躲迷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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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说来苏雨桐跟大少爷的结识,也是源于他的母亲,陆石屹的夫人,楚婷。
苏雨桐不会打麻将。陆石屹便让苏雨桐去同楚婷跟刘婉莹学打麻将。
三个女人困坐在一张桌子上。起初是楚婷教,她是个从内里外里,都透露出温婉气质的女人,说话温温柔柔的,慢慢的,总不快,也讲不明白。
刘婉莹是个两面的,不在陆石屹跟前了,就做回自己,听的着急了,嘴巴便不饶人,说一句讽两声。苏雨桐受着,到不觉得有什么。楚婷听烦,斥她不懂礼仪,满口胡言。
将刘婉莹气走了,剩她们二人。楚婷问苏雨桐:“她讥讽你,看轻你,你都不恼吗?”苏雨桐想了想道:“我听过比她骂的更恶毒的话,听她骂我,我生气不起来。”
楚婷听出苏雨桐在讥讽刘婉莹,但一看苏雨桐那双无光的眸子,她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