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公才走到殿门口,又转身回来。
“齐大人还有何事?”段棠问道。
“回禀皇上,老奴该死,方才老奴与施都将军说了些‘涅盘山’的布防,这会施都将军......怕是已经着手去安排了......”
段棠略一皱眉,说道:“朕知道了......朕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齐公公觉得段棠今日很是奇怪,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退出殿外,匆匆向山上走去。
齐公公走后,段棠在龙椅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打响指,从屏风后闪出几位中年男子,身着“涅盘山”山上标志性灰袍。
段棠从龙椅上走下来,朝他们说道:“兄弟们呐,方才我真是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你们想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这几人连连点头。
话说这皇帝可不是人人可以当的,能听听做皇帝究竟是何滋味,也算是人间没有白来一趟!
段棠眨了眨眼,说道:“这当皇帝啊,着实没有意思,首先啊,想站的时候不能站,想笑的时候不能笑。你们看,多难受......其实这也还能让人接受不是?不过,当皇帝最累的一点就是,你得时刻去揣摩大臣们的心思,得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几人一听纷纷摇头说道:“算了算了......不听了不听了,这么累的活,还真不是我们这等俗人能做得来的,咱们啊,还是赶紧追上那个妖人,否则顾大人该杀头了!”
顾大人?
难道眼前的段棠竟然是顾北?这时,其中一名灰袍男子走上前说道:“顾大人别动,你的这头发快散开了,别让他人瞧出破绽!”
说着用手将“段棠”的几缕发丝束进冠里。
果然是顾北假扮的!
顾北扮段棠却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俩本是一娘所生,容貌相像,顾北又是极善于模仿之人,能骗过齐公公,那几乎可以骗过天下大多数人了。
顾北整理完衣冠后,恢复了“北恒王”的姿态,吩咐众人:“诸位兄台,齐公公此人,不可小觑,再加上此山上机关重重,诸位一定要万分警惕才是!”
“谨遵顾大人之命!”
“慢着慢着,我托付大家的事,还得请大家给我复述一遍,好让我踏踏实实再坐一会龙椅!”顾北当真无法板着脸说话。
“顾大人吩咐我等,一要查清山中是否藏有‘血兰花’,二要查清齐公公用药的细节,三要找出‘涅盘山’的破绽!”
“有劳各位了!”顾北拱手说道。谁知这几人看到顾北拱手致谢,竟咧嘴笑着说道:“顾大人,你如今是‘北恒王’,怎能对我等施礼,这一幕要是让他人瞧见,怕是以为自己梦魇了呢。”
顾北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沉声说道:“现在,我以‘长缨帮’赤色流苏长老的名义命令诸位,此番行动,哪位要是出了差错,所有人连带同罪,按帮规处置!”
嘻嘻哈哈的几个人一听,终于恢复了谨慎,当下一言不发,向殿外走去。
顾北吁了口气,他此番话的目的,是想让这些人能从“涅盘山”上活着回去,因为,这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鼻子够尖的人,都能嗅到一股时淡时浓的血腥味。
顾北顺着这股血腥味,慢慢朝前走。
屏风后面有三处地道,门口立着三尊龙头狮身石雕。顾北上次跟着“虎兄”前来,已经摸清了这石雕上的机关,于是他遁着最浓的血腥味,来到左边的石雕前,抓住龙须摇晃了数下,石雕背后突然露出一扇门来。
站在门口,只觉得阴风扑面而来,顾北转身扯下一块幡布罩住口鼻,便纵身跳入了石雕后面的门里。
暗道内愈走愈黑,才前行不到十步,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突然“砰”的一声,身后的暗门竟自己关闭了。顾北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用力搜寻,他现在后悔自己没有带一个火折子进来。
抹黑往前又走了数十步,顾北伸手触到了对面阴冷潮湿的墙壁。“这就到头了?”顾北心想,“方才的血腥味明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正要转身,突然左侧火光一闪,随即隐去。
但这一闪,顾北已经瞧见左侧另有一条通道,同样的铺着石板的暗道,只是脚下已有些打滑。他索性闭上眼睛,只用耳朵来捕捉前方的细微动静。
师父独隐山人曾说过:当眼前无路可走时,不妨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只要你的意志够坚定,脚迈出去的方向,路就在前方。
顾北能听见头顶上有水滴落的声音,有石板缝隙中土松动的声音,有人的呼吸声......
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深坑的边缘。这个深坑足足有三丈余深,纵横足有五丈。笔直的坑壁上悬着三盏昏暗的灰黄色方形灯笼。
接着微弱的灯光,顾北看到深坑下面的场景,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深坑内,盛开着无数株蓝莹莹的花,一簇簇诡秘渗人。
而刚才的呼吸声,就是从这些花旁边传来的。
除了这些花,底下竟然有人!
很多衣衫不整的人,女人!
手握尖刀的女人!
顾北不假思索,纵身便跃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一位女人,正准备同尖刀刺破自己的手臂。
顾北正好跃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尖刀,低声问道:“为何要这般自残?”
女人似乎对顾北的出现并不诧异,她缓缓抬起头,用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盯着顾北,嘶哑地说道:“把刀给我......”
顾北紧盯着她,又问道:“为何要自残,这深坑坑壁都是土质,这把尖刀很容易凿开台阶逃出去的!”
女人伸手抚摸着眼前的蓝色花瓣,喃喃道:“再不给它喝血,它便要枯萎了,它枯萎了,我的夫君也就活不了了......快给我刀......”
顾北觉得此人已是神志不清,四下里转头一看,这深坑中,像她这样人,起码不下五十人,有的呆呆地望着花瓣,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有的可能疲累了,趴在花株边一动不动,也有的抬头看了一眼顾北,面无表情地又低下头,用尖刀刺破自己的皮肉,将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蓝色的花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