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还是春寒料峭，更胜寒冬，吸上一口空气鼻梁都能冻的疼。青色棚顶的马车沿途在华北大地上竟然还成了一抹亮色，路是土色，树是枯枝，草掩映在二者之间也分不出什么区别，这十来天的路到也不全是这样，越往南行，越能感受到春的步伐，枝芽上抽出的新绿，地底冒出来的草芽儿，让人无不觉得生机盎然。
只是这些景致在程尔林眼中就是路罢了。
一行三人到湖州城外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他们并没进城，住在了城外密山脚下一家农户的家中，一行三人装扮成兄妹带着仆人来湖州城里投奔亲戚的，只是不知道亲戚到底住在哪里，又经不起城里的吃穿用度，只能在城外先落脚再做打算了。
那农户家姓李，后院内空出了几间房，平时也做些客栈之类小买卖，虽说生意不怎么好，也时不时会有些客人上门，对于他们这种打算长住的客人更是欢喜的不行。
程尔林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自然不会在意什么环境，只是有一点冯厚很在意，那就是整洁，他把程尔林住的靠南边的房里里外外弄了个干净，就连铺盖都是自己半路上置办好的。
第二天一早那当家的老李就看见冯厚又从井里汲水出来开始洗衣裳了，一时好奇就蹲在冯厚旁边看。
“你们家这是大户人家吧？”
冯厚笑着，可不是么……
“唉，也说不上什么大户，就是落了难了，小姐爱干净……”冯厚记着他们应对的话。
“我说呢，你这一来就把这弄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整洁”
冯厚不知道怎么搭话，他也很多年没回家过，在家里谁见过这阵势啊，就是畅春园也一样，只有跟着程尔林才每天洗洗涮涮的，不过他洗的开心，这几年的洗涮下来就连他都变了。他不喜欢闻人身上汗迹的臭味，不喜欢不通风的气息……
他冲着老李咧嘴一笑。“多洗洗挺好，习惯了”
“你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进湖州城里可小心了，我听说最近可不太平”老李叼着烟袋，深深的吸了一口。
“出了什么事吗？”冯厚问道。
“大事！很大”老李用烟袋杆儿冲着天比划了一下。
“那快点跟我说道说道，我们一会儿还进城去找人呢”
“钦差，年前过来的钦差，被杀了，还在抓人呢，挨家挨户的搜”
“哦！”冯厚故意装作听说一点的模样，继续攀谈着。“沿路听说了一点，这钦差死的不明不白的。怎么在监牢里被杀了？”
老李“呸”的一口浓痰吐在了木桶旁边。语气都变了。
“钦差什么品性我们不知道，可这湖州知府真是个天煞的狗才，他的两只眼睛就掉进了钱眼里了”
冯厚继续搓着他前两天在路上还没来得及洗的衣裳，听着老李说着前两年因为水灾补地的事闹出来的人命纠纷，大概齐应该就是那天在通州塔下遇见的那一家子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