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担心程尔林在东暖阁里住不习惯,还是让人提前把她原来住过的燕喜堂后面的小院儿收拾了出来,准备和程尔林晚在出发前夜的晚上就在这小院子中休息。
康熙亲自手执宫灯,把程尔林牵进了曾经的小院子,虽然这个场景在他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演练过无数次。而每一次都是在程尔林封妃之后,二人执手同步迈入这里幸福的相拥着回忆往事,如今的的情形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虽然已经在心里接受程尔林了不入宫这个现实,却还是不怎么能理解。却也不再提起。
“这里一切都还是你走那天的模样……”
康熙拿起桌上的火煤子,吹了一口把屋里的蜡烛点燃,瞬间铺满了整个小屋子。照亮了每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朕把你嫁出去的那天,就睡在这里,那时候朕就一直在懊恼,这是朕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康熙合衣躺了下来,闭着眼睛紧紧攥着程尔林的手,再不愿意放开。
盛极而衰……盛极而衰……盛极而衰……阵阵悲观情绪袭来,这一串串的字幕就像是led屏幕一样在程尔林的眼前飘过来飘过去。
“你离开的这两年,朕没事就喜欢躺在这儿看着藻井发呆,就像是你还在一样……好后悔啊,在畅春园那时候朕怎么能对你动手……怎么就忍心对你动手?……”
“皇上,早过去了,这么久的事儿还提做什么?”程尔林打断了康熙的话语,这话反倒是让程尔林觉得生分,她不善于和别人说这么交心的话,哪怕再亲密,心也是独立的个体。太交心反而让她不自在。
“你真不在意就好,余下的时光,有朕加持你,你在朕身边,也算是不辜负了朕自己……”康熙觉得此时自己的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比第一次在德胜门的胡同里得到程尔林时更加如梦似幻……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那么放松的去爱一个人,一个不会让他有任何顾及的人。那么纯粹的一个人。这种感觉,让他暂时可以忘却身份的枷锁,彻底的去做一个男人。
程尔林不会向所有人一样对他那么毕恭毕敬,甚至连呼吸都要调整到最满意的状态,这是奴仆的状态,而不应该是爱慕的人的状态。
程尔林在抽出了自己的手,因为被康熙攥的有些发热,她起身在小屋里四处踱步,这里一切陈设是那么熟悉而又生疏。
“这只怕是宫里最好的宫女房间了……”她笑魇如花,桌上的镜子反射在康熙的眼中,看的分明。
“是么?朕也不是很清楚,这宫里的冤魂多如牛毛,你倒是不怕……朕也是第一次睡在这时,张常玉提起的……说是宫女们情愿多几个人住,好有个照应……朕起初是让你在这养病,你呢后来倒是说住的好,朕也没多想……如今看来你真是觉得这儿挺好的”
“哈哈哈……”程尔林笑的前仰后合“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自己占了个大便宜,一撞撞出来个单间儿!话说回来了,我还真不习惯和别人住的,管他呢,子不语怪力乱神……”
“好……好……好……”康熙突然起身击掌,十分赞赏的看着眼前人:“从女子口中听的这句论语经典,实属难得!朕也不喜欢让人妄议鬼怪之事,怎奈女子个个多愁善感的……心思细腻,想的自然是多一些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管他们呢”程尔林说的极为轻松。
“你知胤礽被魇镇的事?对么”康熙突然话锋一转,指向政事,这让程尔林很意外。
却还是点了点头,因为玉香的事就是因此而起,康熙知道。
“朕……是不信的”康熙幽幽说道,脑中浮现出刚才胤礽的模样。
见程尔林连意外的神情都没有,他暗自吃惊。
“你不问朕为何不信么?”康熙继续说道:“为何朕不信,却又要复位太子么”
程尔林眨了一下眼睛,微笑道:“让我抖个机灵……?”
“嗯,抖”康熙见她如此,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先皇后在你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
康熙望着程尔林,笑着说:“你还真是抖机灵,赫舍里在朕的心中很重,所有人都知道,她对朕有恩,所以你这答案不是抖机灵,也不是你的真心话”
“陛下您也不必我这个问题啊,这是您的家事更是政事,哪里又能让我品评呢?”
“无妨”康熙的心中,程尔林对太子哪句。你就掰着手指头数剩下的好日子吧,这句话始终挂怀。“你是唯一能朕说实话的人了,他们都顾忌的多,个人荣辱家族兴衰,唯有你……朕想知道”
程尔林看着镜子中反射的康熙的脸,尤为认真。俊朗中带着清癯,让她有些不忍。
“我只是觉得,这是你权衡各种利弊的结果,仅此而已”
“何以见得?”康熙颇有兴致的坐了起身,斜靠在床沿之上,用手托着腮帮子等着程尔林的回答。
程尔林觉得这机灵抖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下去对任何人无益。
“因为陛下是顾大局的千古圣主啊,所思所想一定是从全局着手,个人感情的因素……我觉得并不会有太多……”
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在康熙看来十分精妙,所有的疑惑点到即止,既显现了回答者的智慧,又不会让人觉得一眼看穿带来的一种恐惧。
在镜中的康熙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也让程尔林松了口气,能猜出一部分,也许是智慧,若是洞悉一切,只会让人心生不安。她这个“先知”只能时刻警惕着自己的话语。
“你若是个男人,一定出将入相”康熙淡淡笑了。
“一定出将入相……”程尔林默默的念叨了两遍,好耳熟,她忘记了是谁也这么说过自己,当时只是一笑而过,出将入相的本事自己没有,只求平安渡过这个不知道怎么砸到自己脑袋上的命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