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目光流转中,正好看见站在墙角的程尔林,一脸担忧的神色看向自己,面容十分的憔悴,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了起来,像是海面上温柔的浪花带出的泡沫,环绕着程尔林在他眼中的模样,康熙的眼睛有些只撑不住,沉沉的塌了下去,却还是强行睁开。
他还记得前天昏倒以前,挣扎着说的最后一句,就是把程尔林给接过来,朕想见她。
康熙会心的朝着程尔林一笑,并不召他过来,程尔林也点了点头,眼泪就在眼眶子里转悠,她也不敢眨眼,怕眼泪淌出来。她慢慢的退到了更里面的位置去了。
康熙在床上躺了约莫十天的光景,这场灾难才算是慢慢过去了。这么多天,荣宪公主废寝忘食,几乎日日夜夜的伺候在康熙身边,端茶倒水,康熙十分的欣慰能有这么孝顺的女儿在身边,这是心有异动的儿子们做不到的,只有这个与世无争的女儿才可以做到如此。
此事过后,和硕荣宪公主被敕封为固伦荣宪公主,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固伦公主是只有嫡女才有的荣耀,而这位庶出的公主凭着自己的孝心,有了如此地位,也是很少见的了。
程尔林在康熙苏醒的当夜,就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刚出养心殿的时候,在垂花门下,好巧不巧的和三爷胤祉撞了个满怀,两人都因为在这养心殿太久,有些昏昏沉沉。程尔林也不知道怎么,自从上次和胤祉负气而去,就再拉不下脸,如今自己又和皇上有了事实,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昔日的情人。
胤祉似乎是想和她说些什么,目光里有气,有怜惜,又有很多不舍。她只看了胤祉一眼,就匆忙的闪开了目光,胤祉也从宫里的小太监嘴中听到了些风声,看今天的情形,再看程尔林这样的神情,也差不多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再说此时此刻,也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自己自从上次玉香的事后,像是成了那几个弟兄们的笑柄,如今在在这养心殿的垂花门下闹一出,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如今只能由着程尔林去。
他痴情的望着程尔林几乎小跑的身影,深深的吐出了口气,我就那么不被你待见了么……心中一阵难受,赶紧瞥了过去。
“怎么?”胤祉打了个激灵,他突然被人从身后环住了脖颈。
回头一看竟然是十三阿哥胤祥,奸笑似的看着自己,看的浑身发毛,赶紧闪到一边,怒道:“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么,老十三最近真是没边儿了……”
这时胤禛也走了过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来回的摔着膀子,这几乎跪了一天的沉重身子,发出嘎嘎的响声。
“就是,三哥,你该教训教训这个十三弟,从来不知道轻重,这是该笑的时候么?!还好只有咱们弟兄”
“哪里是我不知道轻重,我这是看着三哥,别再出岔子,你看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一点,可别再掉进去了……”
胤禛是没看见刚才的情形,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弟兄两个到底是在说什么,只是他也知道程尔林一直守在康熙身边刚走,还能是什么事呢?
前后脚出来的十三阿哥胤祥却看的真真的,三哥胤祉望着程尔林的眼睛,就像是要挤出来水一样的痴情,至于原因,胤祥自然是清楚的,可是他更清楚的事,程尔林现在已经是康熙的人,这是确定了的,所以,这话胤祉是听得出来意思的。
他并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背手向着宫外走去,胤禛和胤祥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都叹了口气,胤祉风流倜傥的神情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
“随他去吧,万般带不走唯有孽随身”胤禛笃定了神情冷冷的说道。他本就是情感上超脱的人,也是个冷心的人。
“呵”听了这话胤祥冷笑一声“我可没有四哥的心硬,我是个俗人”
“不是俗不俗这一说,我的事你还不清楚么,若不是心硬,只怕早就死了多少回了,我这么说自然不是不顾及弟兄情分,可唯独“色”字上面,我是沾不得的”
胤禛本来就是长方脸,此刻拉的更长,胤祥看着这刀刻斧雕似得神情,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乎是他和胤祥之间最大的秘密了,胤禛年少时,血气方刚,本和原步军统领衙门巴彦之女红玉十分投缘,却因为胤禛的顾虑多,没有要求赐婚,当年这选秀女的帖子就发到了巴彦家,而这事祖制,任何在旗籍的女子必须经过选秀女这一关,才能出嫁,而红玉此时只能期待落选。
事情哪有那么尽如人意的时候,红玉虽然没有被选入宫,却以秀女的身份被康熙赐给了蒙古王公为妾,得知结局的红玉,当夜就上吊自尽了,现场据说十分的惨烈,只是胤禛明白其中的缘由,一是红玉只身远离中土,对前景的畏惧和绝望,二,也就是最大的原因,对自己的怨恨,这是已死来报复自己的怨恨。
从此胤禛便性情大变,再没有情了,每日的念佛诵经只希望能消除自己的冤孽。
这件往事,知道原因的人几乎寥寥,也是胤禛心里最大的隐晦,旁人触碰不得,今儿胤禛自己捎带说了一句,只是不想让胤祥觉得他失了弟兄的情分。
“四哥,刚才是我犯浑,你别往心里去,”
“四哥怎么会往心里去”胤禛和胤祥并排走向了宫外,低声喃喃道:“只是这个情字,太折磨人了,记着,人要有大作为,这是最要不得的”
“四哥……你这么孤家寡人的,不觉得累么”胤祥淡淡的一笑。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太子……太子就是世俗的事情牵绊太多,成了这副模样,他或许真的不适合太子这个位置,这个位置要是四哥的就好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念就过去了。
“累?累了我就对佛祖说说,心里就松快了”胤禛抬头望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