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酒楼大堂的灯台烛火齐齐熄灭,只留中间高台上的两排高脚灯柱,来宾们嘈杂的交谈声也夏然而止,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台子深处,片刻后一个纤纤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几乎是同时,安静的大堂重又沸腾起来,响起了震天的掌声与欢呼。
女子以藕粉色轻纱拂面,身着水红琵琶袖舞衣,手戴赤金镂空铃铛镯子,足下一双软底红莲缎鞋若隐若现,缓缓走向舞台前,微微行了一礼,随着渐渐响起的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舞姬吗,果真名不虚传。”
舞台上的宁婉悠舞姿曼妙,柔若无骨,一颦一笑,尽态极妍,虽以轻纱拂面,一对明眸已足够勾人心魄,那恰到好处的神秘感更加令人无限遐想。眉宇间尽显娇媚,而她的舞姿却又透出骨子中的清高和微妙的距离感,让人无法轻视她。难怪,她会引得无数男子倾倒于此,同为女子的玄玥也不禁感叹。
说起这宁婉悠,坊间有无数传闻,但大多是追捧者的吹嘘捏造,并不可信。但此人确实是个奇女子,不仅舞艺超群,且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虽出身风尘,却并不是个随便轻浮的女子,曾有不计其数的贵族富商想高价邀她饮酒进餐,都被一一拒绝,送给她的价值不菲的礼物也全部被她退了回去。
来看她表演的大多都是名门有礼之士,所以并没有人强迫她,但也因为如此,她的神秘就更令人趋之若鹜,甚至越来越多的外邦之人慕名远道而来,只为一睹传说中的女神风姿。
玄玥偷偷瞥了一眼尉迟信,发现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满脸兴奋、目不转睛的盯着宁婉悠,他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很快桌上的酒杯与酒瓶空了,店小二很快又为他上了一坛新酒。
“是有心事吗?”玄玥再无心情欣赏台上美人的舞姿,默默地看着那个她日夜思念的身影。
两曲舞毕,宁婉悠微微鞠了一躬。
台下的宾客们一脸意犹未尽的继续高喊着:“宁婉悠!宁婉悠!宁婉悠!”
宁婉悠没有半分犹豫的转身走下了舞台,任身后的欢呼声与掌声此起彼伏。
酒楼老板走上了台对大家说:“尊敬的各位贵客,今天婉悠小姐的表演到此结束,请大家继续享用酒菜,仍想继续欣赏婉悠小姐舞姿的客官,还请明天晚上同一时间光顾我们琼华居!”
对于常来看宁婉悠舞蹈的人来说,早已习惯,她每晚只舞两曲,绝不多舞半分。于是之前涌到舞台前观看表演的看客继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饮酒或谈论刚才的无双舞姿。
看一看尉迟信,他依然旁若无人的饮酒,此时的他面上看来已然有些微醺,动作也有些缓慢。
表演结束后不久,月色已浓,大多宾客们陆续离开,尉迟信却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堂小二已经为他上了不下六次酒,新的酒坛又被端了上来。
玄玥不忍,正欲上前阻止他再喝下去,未等起身却看到一名女子从后台走到尉迟信身边,仔细一看,那人正是宁婉悠,此时的她已经揭下了面纱。宁婉悠轻轻坐在了尉迟信身边,拿开了他手中的酒杯细声说道:“别喝了,你今天晚上已经喝了太多了。”
听着语气,不像是陌生人该有的语调和用词,倒似几分熟络,莫非他们早就认识?
想到这里,玄玥握紧了手,继续看着那两个人。
尉迟信缓缓抬起头,一把将宁婉悠揽入怀中,突然而强硬的吻了下去。
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玄玥,如同被雷击中一样,心瞬间跌进了冰渊深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转身不顾一切的跑出酒楼,甚至撞倒了两个座椅也全然没有意识到,她只想快点逃离那里,只要再多看一眼,她只怕自己会崩溃。
当宁婉悠被拥住时,她显然对尉迟信的举动非常吃惊,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然而她却没有挣开他。直到尉迟信吻上来时,她丢下一切犹豫,同样拥紧了尉迟信,接受着他带有浓浓酒气的唇上的温柔......
曾经,宁婉悠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舞姬时,每天辛苦的在酒楼与其他舞姬一起跳舞,只为一点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但即便生活艰难,她也一直没有放纵自己,只想单纯的以舞艺赚钱。
一天,她舞毕正要随其他姐妹们退场,忽然被一个身形肥硕衣着富贵的客人拉住,“小妞,今晚跟我回家如何,保证比你一年在这里跳舞赚的钱都多。”
宁婉悠努力的想挣开他的手,怯怯的说道:“请您放尊重一些,我,我要走了。”
“哟!你这个小娘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大爷我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装什么清高啊?”那个贵族被宁婉悠拒绝,于是以粗言鄙语羞辱她,更加用力的抓着她的手腕。
宁婉悠带着哭腔求那男子放过她,并且向周围其他人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众人似是惧怕此人的权势地位,根本无人站出来帮她解围。
“啪!”就在宁婉悠即将被这嚣张跋扈的中年男子强行带走的时候,他肥大的手被一杆抢重重的打了一下,他吃痛的大叫一声松开了手,“他奶奶的,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打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啊?”
话音没落,贵族又被他身后的人一脚重重地踹翻到了地上。
男子挣扎的爬起来,愤怒的回头一看,却发现踹他之人竟是尉迟信,顿时吓得面色发紫,“统、统领大人,冒犯了,小人不知道是您啊!”
“身为名门贵族,居然出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尉迟信冷眼看着他。
“误会,统领大人,这都是误会啊!”那个肥胖的贵族点头哈腰的赶紧澄清。
“滚!”尉迟信朝他丢出一个字,便转身懒得再看他。
那人颤巍巍的赶紧带着他的随从逃出了酒楼。
“你没事吧?”尉迟信问宁婉悠。
“没事,谢谢您。”宁婉悠揉着被掐红的手腕,感激的看着尉迟信。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宁婉悠,尉迟信闲来无事时便会到酒楼喝酒解闷,看宁婉悠跳舞,偶尔也会与她小酌几杯。尉迟信还帮助宁婉悠请了当时最著名的舞乐老师,由于宁婉悠天资极高,很快她就成为了酒楼的台柱,后来名气越来越大,成为了熙昭国第一舞姬。
渐渐地,追求宁婉悠的人越来越多,但她却一一拒绝,尉迟信曾开玩笑问她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好的接受,若是不放心,他可以帮忙参谋,而她只是摇头笑笑。
在宁婉悠的心中,早在尉迟信替她解围之时,就已心属尉迟信,但她明白虽然尉迟信从没有嫌弃她风尘的出身,但是他们的关系最多只能是知音而已,因为尉迟信心中早有了别人,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如今你终于肯接受我了吗?宁婉悠从回忆中剥离出来,用力的拥紧尉迟信,仿佛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觉得更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