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各个执法者的恩赐,在这片平原上肆虐。
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彻彻底底的正面进攻。
圣堂部队拥有各种克制失落绿洲的方案,但是面对七八个恩赐的同时进攻,还是感到有点棘手。
尤其是,这里有几名执法者的力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作为里面唯一的普通人,伊恩此时趴在苏尽的背上,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苏尽好歹能跟上他们的动作,现在也不是摆少爷架子的时候了,他的作用就只是跟着。
而在他们面前,遮天蔽日的创造物正在天地间肆虐。原本清香的草原此时充满了铁血的味道,云芊流仿佛带来的是南极洲的寒冷,就算苏尽不会受恩赐的影响,但这满地的冰块,还是透过战甲传来了一丝凉意。
他们在往前突破,但苏尽刚才出来时看了一眼,圣堂部队的防线和纵深,用目力完全看不到尽头。
而他们离最近的德国国境线,还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路程,那里有一片山峦,或许可以暂避风头。
但前提是,他们能活着闯出圣堂部队的包围圈。
因为三分钟过去了,他们只前进了不到七百米。
身边到处都是卡塔尔创造出来的铁墙,上面遍布弹孔。轰鸣声就在耳边炸开,但是没有任何人的嘶喊声,没有悲鸣,没有呐喊,他们仿佛奔跑在一个空腔里,四周只有从远方来的炸弹,却看不到一个人。
脚下有时会踩到几具软塌塌的尸体,苏尽低头看了一眼,这些士兵的五官便被他永远记录在脑子里。这是他第无数次厌倦自己超忆症的恩赐,这个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干嘛还要记住他。
于是他只能继续向前奔跑,不再看任何的东西。
突然,一道手臂粗细的纯白光柱擦过他的额头,苏尽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这才发现身旁保护自己的铁墙竟被硬生生地轰出一个大洞,如薄纸般不堪一击。
卡塔尔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是云芊流。孙无情和林琼露借着优势在前方拖延敌人,但苏尽往前看去,无数的光柱几乎挡住了他的身影。
“一支完全配备电磁炮的小队。”卡塔尔浑身都是汗,战甲的空调功能已经关上,他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点能源。
“下一步计划。”苏尽等人趴在地上,头顶是杀人的光柱。他看向旁边的温蒂尼,后者的双眼写满了疲惫,但求生的火焰似乎还在瞳孔里燃烧。
“要摆脱您了。”
温蒂尼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她似乎已经有了一丝恍惚,就像重病的患者抓住求生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
苏尽眼中,她的恩赐强度正在疯狂上升,甚至迈过了一万五的关卡。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水球,凭空出现在天地间,然后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子弹也好,电磁炮也好,都不可能对水球中心的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温蒂尼的恩赐,这是曾经十二主神的力量。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同伴,为了来自失落绿洲的这十个人。
“还行吗?”苏尽喃喃自语,没有让这句话钻进温蒂尼的耳朵,只是刚好让旁边的卡塔尔听见。
卡塔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径直走上前,背着温蒂尼,半蹲下来。
“我背你,这样快点。”
执法者应该有守护他们的军队,之前在联邦的时候,无数的军人愿意身先士卒,只为了给执法者的成功铺路。
但现在,他们只有彼此。
不管是钟离望还是T,都在给他们灌输一个有些自私的理念,那就是在自己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要学会抛下队友。
因为他们不是温顺的羊群,而是独一无二的猛兽。互帮互助,有时候只能落得满盘皆空的下场。
所以温蒂尼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很听话地伏在卡塔尔的身上。
而她的恩赐,也愈发强大。她可以更专心地维持自己的领域,而不受任何的敌人打扰。
就像孙无情和林琼露那样。
卡塔尔开始向前奔跑,孙无情穿过水球出现在中心。无数的子弹和光柱轰击在这个水球上,热效应蒸发出大量的水蒸气,水球外面的情况根本看不清。
“他们还是会用声呐武器。”孙无情提醒了一句。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撑住。”苏尽看了一眼云芊流,后者立刻会意,在包裹他们的水球的最内侧,挥手结出了一片冰霜。
在往前奔跑了几百米后,声呐武器如期而至。狂暴的声浪透过水球袭来,无数的飞行器像蚊子一样跟在水球边缘,尖锐细长的仪器深入这片领域,声波像一柄坚硬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砸在水球之中。
被震碎的冰块抵挡住了一部分声浪,云芊流又用恩赐把冰块再次凝聚起来,但始终免不了受到声呐武器的攻击。
那种刺痛人心的声波,就像打开你的大脑,往里面扎了一根又一根的钉子。柔软的脑结构似乎被一双大手掰开,就连意识也要四分五裂。
温蒂尼吐出了一口鲜血,全扑在卡塔尔的战甲上。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在苏尽眼中,温蒂尼的恩赐强度,始终没变。
强大,很强大,这是他认识温蒂尼以来,见过她最强大的时刻。就连和斯文托维特作战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稳定的输出恩赐。
这个直径十米的巨大圆球,就像是上帝的一颗泪珠,在这片草原上迎风滚动。圣堂部队的攻击就像是蚂蚁围殴大象,不管是机甲部队还是声呐武器,都没有让这个水球的速度稍减半分。
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喜悦之情。因为声呐武器,他们听不到除噪音意外的任何声音。水球内就好像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就像是一个噩梦,他们只能向前奔跑。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不枯竭的力量。
他们是人,不是神。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大口吐出鲜血的温蒂尼,慢慢地安静下来。鲜血开始凝成一股细小的水流,蔓延在她的嘴角和眼眶。
鲜血,很轻,很轻地在流出她的身体。
她的双眼还睁着,伸出的右手没有垂下,只是手背青筋蹦起,并且里面流动的血液,颜色越来越深。
这一切,都是穿着战甲的其他人看不到的。
没有人看到,所以在温蒂尼的世界中,她就好像是独自一人。
四周是她创造出来的海,遮天蔽日,没了光线,就像一个漆黑的房间,就像是黑夜降临在了大地。
什么时候,就连使用恩赐,都变得如此孤独?
二十年前,在圣乔治大教堂的时候,凭着自己手中凝结出的那一小团水流,就能受到万人敬仰。二十岁的年纪,就能进入整个欧洲最强大的组织,这根本是百万中选一的荣耀。
是啊,她也曾经是十二主神。
明亮的教堂,华贵的服装,美味的食物,她无一不享受过。但为什么现在,属于教堂的圣堂部队,正在把她逼向死路?
这种强大的恩赐,不应该受到他们的敬仰吗?
他们敬仰的,不就是这些力量吗?
这和阵营有什么关系呢?东国也好,教堂也好,联邦也好,执法者的出现,难道不就是颠覆了整个人类史的认知吗?
他们不就是新人类吗?
乔治,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欧洲地底遍布的秘密实验室,那些赤身裸体的克隆人,不断强大的,不受控制的“伊甸园”,这个世界到底要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这些疑问,她不敢问圣乔治。但是在十几年前,她曾经问过钟离望。
是从几十年后穿越回来的,有些年迈的钟离望。
如果圣乔治就像他说的,要去做那件事,她必须要去阻止。不仅是他,还有黑塔的诺达,联邦的余念,甚至是书院的书人,她都要去见一见。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海,
确实如此,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出现比她更强大的,控制水流的执法者。
她和卡塔尔,代表了过去二十年第一梯队的恩赐水平。
但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这股力量,却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个水球,为什么如此的脆弱不堪,就好像随时会被圣堂部队摧毁一样?
为什么,卡塔尔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呢?
这一个瞬间,温蒂尼想到了很多很多。
而苏尽也眼看着,代表着她的恩赐,从一万五,突然下降到了一万。
然后是五千、三千、一千。
如山崩,如汹涌的海流。
就这样,他眼看着这条世界上最大,最汹涌的一条河流,凭空消失在天地间。
干干净净,太阳下剩不出任何一丝水滴。
这份灿烂,成了最后的叹息。
温蒂尼的手,终于垂了下去。
她是人,是一个普通人。
从阿尔卑斯山脉下开始,到今天,满打满算,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月。
一个月,三十天,在她的人生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
但这手垂下去,却再也不会抬起来。
整个水球也瞬间垮了下去,卡塔尔挥手盖上了一堵铁墙,就像举起了一把伞。
海水顺着铁伞滑下,露出了真实的世界,太阳重新照在他们的脸上,也照亮了他们眼前的平原。
圣堂部队,依旧包围着他们,看起来,人数没有丝毫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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