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李斜阳到仙灵居的时候,小张太子正好告辞离开,李斜阳有些奇怪,他们之间似乎并无交集,架不住好奇心,遂问莲仙:“他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莲仙觉得无关紧要,选择了沉默,目光投向楼梯口的乐小倩,李斜阳恐乐小倩着凉,也就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三步并做两步往楼梯处走去,到了楼下,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上楼,唯恐惊醒乐小倩,刚要抱她进房,不料还是惊醒了她,乐小倩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李斜阳刚要开口,乐小倩又道:“是了,昨晚一夜没睡,你都不知道,小姐姐昨晚有多伤心,留了一夜的眼泪呢,她不开心,我怎么睡得着呢?”
往旁边挪了挪,给李斜阳腾了点位置,示意他坐下,李斜阳一脸沉重地在她旁边坐下,乐小倩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心疼如裂地道:“这还只是开始,怕只怕小姐姐以后每天都要失眠了,她真的好可怜。”
李斜阳真想让她别再说下去,周遭的人每说及白氏郎和莲仙有多凄惨,他的心就像被放在砧板上承受刀砍斧斩,痛不欲生。
莲仙看着他俩柔情蜜意地靠在一起,替他们开心的同时不免触景伤情,转身默默走开了,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风呼呼地刮,树叶沙沙作响,这一刻,只有凉薄的风声陪伴着她,突然有种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孤独感,那种无枝可依像孤魂野鬼一样的孤独感侵袭到她的心房,令她觉得浑身的每一滴血液都透着寒冷和悲伤。
也不知走了多久,觉得身软力乏就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无巧不巧地,居然就停在新房画仙殿院外,走,不走,成了当时最难的选择,明知是伤心地,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跨进了院门,隐身于树的阴影下,但见殿门紧闭,屋中还透着光亮,听墙角这种事她是做不出的,所以屋中情形也就不得而知,只能凭猜测,灯未灭,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没休息,没休息是不是因为白氏郎的抗拒?以她对白氏郎的了解和白氏郎对她的执念来看让她觉得她的想法存在很大的可能性,想到这,难免有些不合时宜的欢喜,转念又觉得无限心酸,他和联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抗拒又有什么意义?就在她哀肠百转的时候,房门忽然大开,心头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将身上的喜服一脱,一甩,随后跑出了院子。
莲仙惊在当场,半天才回过神,看了看门里呆坐在椅中一动不动满面泪痕的联星,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不便进门询问,闪身追白氏郎去了。
白氏郎跌跌撞撞跑到街上,无意中与站在花香楼前揽客的姑娘撞到了一起,那位姑娘眼前一亮,喜笑颜开地扶住白氏郎,身子软软地依偎过去,娇喊了一声“王爷”。
莲仙一现身,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又是气恼,又是吃味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白氏郎扶着几欲炸裂的额头,又待往前走,被对方死死抱住,只听该女娇滴滴地哀求:“王爷,您来都来了,就进去坐坐吧,奴婢会好好服侍您的。”
白氏郎抬眸认真看了眼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由她想到了联星的算计,厌恶地一把将她甩开,攥着拳头,给予自己力量,坚决地道:“白氏郎就是死,也断不会如此薄贱!”
急于出城,只有出城才不会引人注目,看了眼屋顶,凝聚十成功力腾身跃了上去,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整个人都由不得自己控制,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栽下屋顶,莲仙见状一展广袖,飞身过去,托住了白氏郎,带着他往千柳湖赶,刚在湖边现身,白氏郎口一张,鲜血喷涌而出。
“装心哥哥!”莲仙脸一下子白了,托住他的下颚,看着自己一手的鲜血,悲痛地问:“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受伤的?”
白氏郎咳了咳,突然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慌张地挣脱莲仙的搀扶,跑到一边,心急火燎地催她:“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在这呆一会,你回去吧。”
莲仙怎么可能放心把受伤的他一个人留在这,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和联星姐姐闹别扭了?”
白氏郎隐忍的十分辛苦,抓着围栏的双手青筋爆现,含糊地道:“一点小事,可以解决的,不用担心,回去吧。”
莲仙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离他近了些,立在了他的身侧,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却闹成这样,他不想道明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便问,只想静静陪在他的身边,仅此就好。
换做平时,白氏郎求之不得,可是今日,他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的赶走她,他可以信心十足的说,他对世间所有的女色都有抵抗力,可唯独对她,他不敢保证,她离他那么近,近到一股女儿香直透心扉,他开始有些沉不住气,气喘如牛,哀求地道:“仙儿,你走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莲仙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白氏郎哀伤而又软弱地看着她,“我中了,情欢毒。”
莲仙脸色瞬间惨白,她不是不知道中了情欢毒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她就这么离开白氏郎有什么意外她会恨死自己一辈子,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鲜血又从白氏郎的嘴角涌出来,莲仙忙掏出手帕为他拭血,白氏郎看着她,看着看着,双目逐渐放射出一种精光,忽然握住了莲仙的手腕,莲仙吃了一惊,惊恐抬眸,一个旋转,人已被白氏郎环腰抵到了柱子前,头磕在柱子上,有些疼,没来得及喊出声,两片柔软的唇瓣压了过来,莲仙心跳骤停,目瞪如铜铃。
白氏郎已经彻底被**迷了心,心中再没有什么天规率条,兄妹之别,有的只是一腔柔软如桃花的深情。
这个吻细密,绵长,像一道柔和的光划过莲仙心房,令她整个身心几乎都要融化在这个吻里面,原来被深爱的人亲吻是这种感觉,天旋地转,神魂俱颤,都不足以形容那一刻的悸动。
每个女孩对自己的初吻应该都是刻骨铭心的,莲仙也不例外,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面前这个人是她的亲哥哥,只是觉得美好,美好的忘乎所以,直到白氏郎的吻停了下来,理智才一点点地恢复过来,睁开迷醉的双眸,迅疾抽身出去。
“别走!”白氏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一旦被挑起,那就很难平息,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来得激烈的多,莲仙身子骨几乎要被彻底失去理智的白氏郎给揉碎,美好的感觉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惊恐,拼命推拒,攥着其的衣服往外拉,然她只是个弱女子,根本无济于事。
两人在长桥苦苦纠缠,靠近了湖边也浑然不觉,那一处正好没有围栏,一个失足,一声惊呼,两人拥抱着双双跌下湖去。
花神宫。
白氏郎的新婚之夜,沈夜游的摧心之夜,他本是白氏郎唯一承认过的嫡传弟子,他们本亲如父子,可现在,他们已经由亲密无间变成了形同陌路,就算是婚礼这么大的事,白氏郎都不希望他参加,可见他在他心里已经毫无分量。
记忆回到昨夜,他准备了一份新婚礼物预备送给白氏郎,又恐他拒收,只好求白牡丹代为转送,白牡丹去找白氏郎的时候,他悄悄跟在了后头,白牡丹将白氏郎从屋顶上叫下来,将他的礼物递到其面前,“喏,夜游孝敬你的。”
后面似乎还预备说些什么的,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白氏郎凝视着手中的礼物,明明轻的没多大重量,却好像重如泰山,他猜不到里面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沈夜游准备这份礼物一定花了好大一番心思,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的心捧到了他面前,意在祈求他的原谅,可白氏郎的心里始终存有一个疙瘩,怪只怪沈夜游爱上的是他最珍视的女子,这个女子他连一根汗毛都不舍得碰,却遭到沈夜游那样的侮辱,这个气恐怕不是他一份礼物就能够打消的。
打开了盒盖,盒子里不是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白氏郎一早就已经料到,他见过的宝物车载斗量,沈夜游是知道的,沈夜游当然知道,只有别出心裁才能打动白氏郎,所以他只在盒子里头放了一本孝经和一支毛笔,他想白氏郎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个中含义。
白氏郎看过之后,如他所料,一下子就看透他的意思了,到底师徒一场,即使彼此之间有了隔阂,可有些记忆是不会因此而有所淡化的,记得初识沈夜游时,他只是个流浪少年,大字不识几个,整天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后来白氏郎将他收入门下,教他读书识字,百善孝为先,最先教他的就是眼前的这本孝经,他还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往事历历在目,却仿若已是上辈子的事,沈夜游将这两样当做新婚礼物送给白氏郎,意在告诉白氏郎,无论他如何看待自己,他在自己心里永远如师如父,白氏郎感动之余不免觉得有些讽刺,事到如今,到底应该怪沈夜游教而不善还是怪自己教而无方?
白牡丹何尝不知道白氏郎与沈夜游之间存在着什么问题,她此行就是来化解白氏郎的心结的,怕太直接白氏郎难以接受,遂采用迂回的方式:“你看这书,旧的一塌糊涂,可见他时常翻阅,他一直对你敬若神明,他也不想染指你的东西,只是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一提起这件事来,白氏郎的胸膛明显剧烈起伏,语气异常激动:“他若喜欢,大可以直接向我禀明,为何要采取那么不堪的手段?”
暗处的沈夜游几乎忍不住冲出来解释,当时他是中了媚三娘的算计才会失去理智的,白牡丹的接话阻止了他的行动,“要怪就怪娘亲吧,是我把他教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他还和进花神宫前一样,或许一切都会改写。”
白氏郎泄了气,“我怎么敢怪您。”
“娘亲不便相问,不知仙儿她是如何打算的?她可愿给夜游一次机会?”
沈夜游竖起耳朵屏息听着,明知结果如何还是心存希冀,白氏郎的回答一点一点磨灭他的希冀,将他送回地狱,“仙儿她决意带着那个孩子相依过活,永不作他想。”
“她们母子以后的衣食倒是不用发愁,可是孩子和亲身父亲天各一方,总是件憾事。”白牡丹拉住白氏郎的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你,劝劝她吧,也只有你可以劝得动她了,我相信夜游会让她幸福的,这一点我还是可以担保的,如果她愿意,我就撤去夜游的夜游使一职,让他离开花神宫,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是时候还给他了。”
白氏郎觉得这个任务太艰巨,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何况经过陶朱的事后,他受怕了为心爱女子牵线搭桥的痛苦,半虚半实地道:“我也想过劝劝仙儿,可又怕刺激到她,您也知道她现在激动不得,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
白牡丹想想他说的也对,只好作罢,转了话题:“如果仙儿参加你的婚礼,那夜游岂非……”
白氏郎没有吭声,此时无声胜有声,白牡丹见状,了然点头,“我知道了,想必他会明白的。”
回忆到此结束,沈夜游一杯接一杯灌着酒,无限痛楚,脑海来来回回的都是重复的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无论白氏郎抑或莲仙,都是他心头难以割舍的一块肉,可折腾到如今,两方皆已失去,怎能不痛彻心扉?
在他失意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永远只有冷焰,或许就是因为陪伴的太久,才将他们定局成朋友,关系永难有进一步的可能,她也恨过,可又能奈何?做不到离开,那就只能守候。
冷焰在沈夜游对面坐下,一刻钟过去,他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往她的方向投过一个,不禁弯了弯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个透明人?”
“不,我只是喜欢你安静的样子。”沈夜游不想被人打扰,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冷焰认真了,正襟危坐:“如果我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你会不会……”
“我说我喜欢你安静的样子。”沈夜游又是这一句,冷焰的心冷下去,“难道你要我像个哑巴一样永远不开口说话?”
沈夜游心烦透顶,呛了一句:“如果你可以做到,我立马就娶你,你行么?”
冷焰刚要接话,沈夜游霍然起身,道一声“我没有心情和你顶嘴”然后提起酒壶就走,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冷焰的手拧成了铁疙瘩,懊恼不已,来之前她本来是打算来安慰他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以吵架收尾了,她也不想这样的,但似乎总是克制不住,她想,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沈夜游最后一句话也让她有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