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你是毒药,我还是仰头一滴不剩地喝掉,画地为牢,囚自己终老。
两人果真半天没说话,就静静地散步,看风景,直至天黑,来到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的夜市虽没有牡丹县的夜市热闹,却一样人头攒动,两边摆着长长的摊子,货品一应俱全,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情地招揽顾客。
莲仙在一处卖莲花河灯的小贩前停下脚步,河灯做的很精致,莲仙一看就舍不得移开目光,“仙儿听说放河灯许愿很灵,不如我们今天也试试吧?”
“好啊。”白氏郎满口答应,莲仙挑了一盏喜欢的移步离开,白氏郎见状赶忙也拿了盏灯就走,忽觉不对,他还没给钱,掏出银子转身去付钱,小贩却没有伸手接,而是目光痴迷地看着莲仙,眼珠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白氏郎脸上隐有不悦之色,压低声音对那小贩道:“从明天起,你不准再在这个地方出现,听清楚了没有?”
“啊?”那小贩迷茫地回过神来,三秒钟后,慌张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哀求:“王,王爷,小人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人这点微薄收入过活,请您高抬贵手。”
白氏郎动了气,挺着身板冷眼看着他,无动于衷,围观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莲仙察觉后回到摊前,见状讶异地问:“装心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白氏郎一听她的声音快速褪去冷漠,弯腰扶起那个小贩何西,拍了拍他的肩膀,弯起嘴角笑道:“你误会本王的意思了,本王明察暗访,得知你上有卧病的高堂,下有三岁的小儿,生活拮据异常,便有心让你进王府当差,你看可好?”
何西惊魂始定,感恩戴德地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王爷真是救世的佛菩萨!”不知谁喊了一声,然后周遭百姓皆热烈附和:“王爷福寿万年!”
莲仙见白氏郎如此受人爱戴,与有荣焉,“装心哥哥,你如此仁心,仙儿真的很开心能够认识你。”
白氏郎却似乎不是很开心,勉强笑了笑,等莲仙一转身,笑容即隐了下去,变得很阴沉,他心怀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来到湖边,两人同时将河灯放入水中,莲仙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诚心许愿,白氏郎却没有这么做,他深沉复杂的目光一直在莲仙脸上逗留,也不知在想什么,许完愿,莲仙轻拨着湖水送河灯离开,白氏郎淡淡地问:“许了什么愿?”
“装心哥哥知道的。”莲仙一语带过,一直认为白氏郎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她觉得根本没必要解释。
白氏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前面不远有座湖心小筑,我们去那坐坐吧。”
两人刚在小筑二楼扶栏前站定,一阵轰鸣声响起,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烟花呼啸着窜上天空,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莲仙仰起被映照的明丽动人的脸庞轻呼:“好美啊!”
烟花持续了几分钟,当绚烂逝去,莲仙的心比之前还空寂,玫瑰再美,结局还是枯萎,眼前得以相守固然是好,可终究他们还是要分道扬镳。
白氏郎走到门前,拉开了挂在门上的白色袋子,但见数不清的发着荧光的小东西飞了出来,像星星一样在两人周围一闪一闪,映衬得两人如梦似幻。
“好漂亮啊!”莲仙又喜又奇:“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的流萤呢?”
“已经入秋,根本找不到几只流萤,而这些都不是流萤,它们只是普通的虫子罢了,只不过,我花费了好几番心思,才使它们变成这样。”白氏郎故意卖着关子,如他所料,莲仙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洗耳等着他揭晓答案,将莲仙的好奇心勾到极限,白氏郎才缓缓向她伸出右手,轻吸着气道:“你看。”
白氏郎手掌上不知何时多了块大约三寸长的刀口,血虽然不留了,也开始结疤,不过看着煞是狰狞。
“怎么会这样?”莲仙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拉他进里头坐下,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盆水,放了几粒莲子下去,莲子遇水开花,莲仙让白氏郎将手放入其中浸泡,约莫一分钟后,白氏郎把手拿出来一看,惊奇地发现刀疤印迹淡了许多,他对这个结果尚算满意,可莲仙却不然,依旧愁眉不展,思忖一番后,一伸手,掌中出现一片莲花花瓣,将手掌附在白氏郎的掌中,紧紧握住,闭目运起仙法为他疗伤。
白氏郎目光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般凝视着莲仙,大概是看到莲仙这么紧张他,触动情肠,情不自禁地倾过身去欲亲莲仙,不巧此时莲仙收了法力,经她此番治疗,总算将白氏郎手心那道刀疤彻底去掉,展颜一笑,想到什么,秀眉忽然又紧锁起来,“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是因为刚才的流萤?”
白氏郎柔情似水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会喜欢,可这个季节我又没有办法弄到流萤,好在最后让我想到了这个方法,虽然痛了些,不过只要你开心,就是值得的,因为我们可能要分离很久,所以我希望能给你留一些美好记忆,这些两天前我就准备好了,可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说。”
莲仙泪如雨下,哽咽道:“谢谢你,装心哥哥,仙儿会永远记得你带给仙儿的快乐。”
白氏郎张开双臂拥住莲仙,莲仙虽然觉得不太合适,可一想到不会再有下一次就没舍得把他推开,她哪里知道,拥住她的白氏郎眼神突然狰狞起来,像变成一只野兽,抬手欲点向她的昏睡穴。
不错,莲仙再一次落入钱达的圈套,钱达为了让莲仙重新信任他,再次出现在莲仙面前时,故意说之前的白氏郎是假的,打算洗白之后再战,莲仙自然要试他,但被他蒙混过去,他耐着性子陪莲仙兜了一下午,到了合适时机,就把莲仙引到目的地,在把莲仙感动的热泪盈眶毫无防备之时便要动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百灵鸟忽然飞了来,停立在窗沿,嘴里还叼着一张字笺。
原来百灵鸟飞到镇妖塔,看到白氏郎还在里头,遂明白了怎么回事,它想立刻飞回来通知莲仙,奈何白氏郎看见了它,叫住它,问它有没有把信送到圣乐神宫,百灵鸟摇了摇头,白氏郎想问原因可惜是对牛弹琴,只好重新写了封求救信给百灵鸟让它带去给白牡丹,百灵鸟因为着急,不等白氏郎把信绑在它腿上用嘴叼起信就走,没有飞去圣乐神宫,而是去找莲仙,费了番功夫才找到莲仙,赶到时已经精疲力尽,停立在窗边打算喘口气,正欲对莲仙动手的钱达对这时时坏他好事的小东西简直恨之入骨,必得除之而后快,遂将点向莲仙的双指转向了百灵鸟,一记“流星诀”咻地一声袭了过去。
百灵鸟急忙躲闪,慌乱中惊叫一声,嘴中的字条顿时飘悠悠地落入了水中,而纸上的字迹也瞬时化为墨汁,再难辨认出个子丑寅卯。
莲仙听到异声回过头来,见是百灵鸟,对这只不知打哪来的鸟儿充满了疑惑,“它一直想拉仙儿走,不知它想带仙儿去哪,装心哥哥陪仙儿一块去吧?”
百灵鸟拼命震动翅膀,表现得极为不情愿,恨只恨自己有口难言,最大的希冀就是希望莲仙能够读懂自己一反常态背后的示警,它不希望钱达一起去,钱达却没有一丝去的意思,还阻止莲仙不让莲仙去,“仙儿,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用一些出人意料的方法引你步入陷阱,你千万别中计,行走江湖时刻要记住一个防字。”
莲仙虽然不太相信百灵鸟是别人派来引诱她上钩的鱼饵,但同时对白氏郎的话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觉得任何人都可能害她,唯独白氏郎不会,劝百灵鸟回去,百灵鸟不依不饶,“嘟嘟嘟”在柱子上啄下两个字:回家。
莲仙心想,莫非百灵鸟也知道她和白氏郎是兄妹,觉得他们半夜三更在一起于理不合,所以让她回家?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这一个。
百灵鸟见她没有反应,为了救这个恩人于水火,它将生死置之度外,猛然朝柱子撞去,莲仙目瞪口呆,千钧一发之际以仙法硬将其吸附了回来,钱达计上心来,变出一个鸟笼,趁机将百灵鸟投进去关了起来,百灵鸟不甘受困,在笼里玩命折腾,莲仙见此情景有些于心不忍,想放它出来,可没等她开口,钱达已准备好了拒绝之词,“你不能心软,它的性情如此暴烈,迟早伤了自己也伤了你,把它关起来是迫不得已。”
莲仙凝视着百灵鸟,莫名觉得它的眼睛里写着很多心事,可惜这些心事她都看不懂,看外面天色已晚,心想是该回家了,遂向“白氏郎”告辞,钱达听说她要走,顿时急了,鸭子刚刚煮熟,他还没尝滋味,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脸阴了下去,演起苦情戏:“你,已经决定嫁给陶朱了?”
莲仙闻言仿佛被打入地狱,悲苦地道:“局势已定,怎么挣扎也无力回天,仙儿没得选择。”
她不想哭,也不想认输,可在酷烈命运连番的打压下,她唯一的选择只有心甘情愿的臣服。
人世悲离古来多少,天若有情天亦老。
钱达有些脱力感,假扮一个人原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假扮一个存在感那么强烈的人,他必须时刻端着,端得他心累力乏不说,还腰酸背痛,就连想说什么都得三思而后行,实在憋屈至极,不过路是他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听莲仙话中的“没有选择”四字,说明她是有苦衷的,这个苦衷他虽然不得而知,也不便开口相问,但足以让他松了口气,他开始有些疑惑,他如此在乎她嫁不嫁给陶朱,到底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占有欲居多?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考虑这些,他必须想方设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会有办法的,缓缓再做决定好么?”
莲仙没有一刻不期待奇迹的发生,可也知道奇迹的出现微乎其微,沮丧地道:“不怕路难走,就怕无路可走,无路可走,你知道的。”
只有证明自己和白氏郎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才有一丝机会在一起,可若要查清楚这件事,就要何仙姑醒来,而何仙姑醒来前提是要陶朱那颗留魂珠,假若想要那颗留魂珠,就要嫁给陶朱,最后就算查清楚她和白氏郎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一环扣着一环,最后的结局是悲剧无疑,只不过如果莲仙选择陶朱,那么,她虽然失去了白氏郎,但她却可以一家团聚,否则她不仅失去了爱情,还失去了亲情,换做任何人,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仙儿想了很久,已经想的很透彻,我们的身上都肩负着救父的重任,不容许我们一直这样任性下去,只有结束,才能开始,装心哥哥曾说过余下的路靠仙儿自己,那么,请你鼓励仙儿,给仙儿一点前行的信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的不舍,让仙儿寸步难行。”
“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钱达听不太懂莲仙的话,他就挑他想说的,这两句话倒是他的真心话,瞧他眉心拧成的“川”字,以及满面的悲戚,都可证明他所言非虚,或许他真的很爱莲仙,但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摘不到的花更香,他那几个妻妾在未到手时他何尝不是费尽心思。
莲仙也有太多不舍,可她不能退却,“装心哥哥,你别这样,仙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支持……”
“我支持你,不是折磨我自己?”莲仙的话未说完,被**折磨的已然疯魔的钱达突然快如闪电般出手点去了莲仙的动穴,不再伪装,露出本性,恶声道:“除了我,谁也别想得到你!”
莲仙猝不及防,愕然万状地看着他,看着他扭曲的脸,想起了早晨的事,突然明白过来,又惊又恐地道:“你,你也不是真的装心哥哥!”
“你知道的太迟了!”钱达冷笑,围着莲仙走了一圈,模样十分得意,莲仙还想再说什么,顷刻哑穴一麻,连开口也变成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