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斜阳见一只飞鸟朝他和白氏郎而来,心想可能是山庄又有变故,眼疾手快抓住飞鸟,取下其脚上的字条,白氏郎刚要凑过来看,李斜阳已经看完了,将字条攥在了手心,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公子,乐小倩有急事找我,我得离开一会,很快就回来。”
他以为他说的是乐小倩找他,白氏郎便不会插手,可乐小倩连番找李斜阳,白氏郎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发生何事,乐小倩同样是他的朋友,如果乐小倩还逗留在牡丹县,莲仙可能也没离开,她们一日不走,他的心便一日悬着,也就更想知道是什么事牵绊住她们了。
李斜阳没去见莲仙,而是去见了菱星,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和她说,开门见山对她道:“陶朱传信让公子求玉帝宽限几日,这信若非被我截住,便东窗事发了,陶朱和第一莲仙的姻缘还没到时候,强求也没用,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对第一莲仙心怀芥蒂,她来此不是为了和公子破镜重圆而来,而是因为她母亲需要一颗留魂珠,为这颗留魂珠而来,如果你们肯把留魂珠给她,与她约法三章,让她从此以后不得与公子再见,这不就皆大欢喜么?”
白氏郎化身的虫子落在栏杆上,只听到李斜阳说的后半段话,心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为了留魂珠,如果菱星肯给的话,让他和莲仙立下永不再见的誓言虽然挺痛苦的,不过他们既然无缘,相见倒不如不见,只要知道彼此过得好,那就行了。
“你觉得誓言可以约束他们?”菱星冷笑着反问李斜阳,语气冷如冰窖:“当初母后赐婚时让白氏郎忠于天庭,忠于我和姐姐,他说他会做到,如今呢?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白氏郎心上一痛,这件事是他身上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黑点,他也不想把自己变成负心人,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他也已经付出代价,终日痛不欲生,这还不够么?
就在他想现身和菱星说几句话时,李斜阳也打算开口,但被菱星粗暴的打断了:“太迟了,我早就知道他费尽心思想要留魂珠是为了第一莲仙,所以我已经把留魂珠吞进了肚子里,怎么才能拿出来,你比我清楚,白氏郎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如果是,你转告他,是让第一莲仙嫁给陶朱,还是他娶我和姐姐,由他自己选择,如果不是,你就转告第一莲仙,要想得到留魂珠,自己想办法。”
说完,得意地扬长而去,李斜阳将额头抵在柱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呢?”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李斜阳侧过头,看到了一样愁眉不展的白氏郎,没想到他会来,回想了一下刚才和菱星说过的话,好在没什么露馅的地方,转了个身,瘫靠在柱子上,无力地问:“公子,活成今天这般累,你可有后悔?”
白氏郎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打气道:“不后悔,是,现在是很苦,很累,可也有收获,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取字装心么?白装心,以前的我是没有心的,现在的我不一样,我是个有心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具飘荡的孤魂。”
李斜阳不以为意地道:“你就自欺欺人吧,你就是被爱情迷瞎了眼,如果是我,我才不会为了一份爱情放弃一帆风顺的人生。”
“你怎么知道我最初的选择就能让我的人生一帆风顺?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看出来么?王母想扶上玉帝之位的人是她的侄儿兼外甥小张太子,只因联星姐妹的选择才落到我头上,我的身世一直是王母心里的一根刺,我就算坐上那个位置,相信也没有机会有所作为,顶多是人家手里的木偶罢了。”说完,觉得意犹未尽,又添了一句:“我这一生,窝囊,悲凉。”
李斜阳见他又滑进了自怨自艾的深渊,赶忙转移了话题:“人难做,难做人,算了,不提这些了,刚才菱星的话你听到了?现在怎么办?”
“她已经把路封死,能怎么办呢?”白氏郎也是个极易动哀肠的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喑哑起来,“只是,那两个选择,她嫁抑或我娶,都是割我的心,我不知道应该让她先跨出这一步,还是我先,我真的不知道。”
李斜阳被他压抑的哭音弄得也要哭出来,揉了揉眼睛,哽咽道:“公子,别这样了,你和她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的,说得好听点,你们是不忘旧情,说得难听点,和,和*没啥区别,你梦想中的和她比邻而居,太不现实,会为世人一世诟病,你不能毁了自己,也毁了她呀,心痛只是暂时的,等你们都儿孙绕膝的时候,你会发现,现在的放弃是值得的。”
还是那句话,道理白氏郎都懂,只是做起来太难,虚弱地问李斜阳:“那你觉得我和她应该谁先走那一步?”
“这个,公子自己做决定吧,这种事我怎么好替你抉择?建议我倒是有点,如果公子打算自己走,那就花几天时间好好考虑,如果你打算让她走,便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有可能慢慢忘记你,接受陶朱。”
白氏郎不置可否,他的头脑里像塞满了异物,堵得他头疼欲裂,丢下一句我想想吧,然后黯然离去,李斜阳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台阶下,良久,揩了揩发酸的鼻子自言自语:“做了这么多,终于就快把他送上岸了,可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难过呢?”
他的心里埋藏着很多心事,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这些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莲仙等得望眼欲穿,才把回复盼来,当然这个回复又是李斜阳所编纂的,每次伤心过后,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平复,然后继续不知疲倦地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只听他煞有介事地对莲仙道:“我替你求过玉帝了,他答应延期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和陶朱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莲仙听到能够延期一个月时目光亮了亮,而听到后半句又暗了下去,关于她和陶朱的事,她有她的想法:“仙儿的终身大事想等父母醒来再办,得到父母的祝福和他们的参与是每个为人子女的心愿。”
李斜阳点了点头,换做是他,也会这么想,不过他觉得应该还有一重原因在里面,那就是莲仙只有问明她自己的身世,确定她和白氏郎真的有血缘关系才会死心考虑终身大事,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顺着莲仙的话往下说:“你会这么想无可厚非,换了我也一样,只是你需要的另一颗留魂珠如今有变故,菱星和陶朱一样,把它吞进了腹中,留魂珠于她姐妹二人不过是玩物,如果是公子需要,她们会双手奉上,问题是她们知道需要的人是你。”
顿了顿,又道:“平心而论,这也不能怪她们,每个女人在受到威胁时,都会想方设法巩固自己的地位。”
莲仙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玉帝赐婚想必是她们的主意了?”
李斜阳愣了一下,含糊其辞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吧,她们是玉帝的掌上明珠,她们若是想做什么事,玉帝大多时候都会答应。”
莲仙咬着唇角,有些愤懑,她担惊受怕了两天,原来不过是她们玩的一场权术,李斜阳看出她的心理,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趁机道:“民间有句话说民不与官斗,放在天庭也一样适合,以前我以为神仙超凡脱俗,无欲无求,可认识的神仙多了,才发现他们一样有凡心,也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联星姐妹虽说已是上仙,可她们是女人,女人就会有嫉妒心,一旦触到她们的底线,她们不可能不采取行动,你势单力孤,如何与她们抗争?如果你受到伤害,为难的是公子,不替你讨回公道他的气难消,若替你去讨公道,只会令他万劫不复,言尽于此,姑娘三思。”
莲仙的心跌到谷底,蚀骨的悲凉弥漫四肢百骸,生活总在逼她做抉择,她所承受的压力已经超出负荷,可那又怎么样呢?要活下去,就是天塌下来也要顶着。
这时,陶朱朝他们走来,李斜阳留下莲仙一个人静思,迎向陶朱,陶朱正要开口,李斜阳抢先道:“玉帝给你们一个月期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你可要抓紧时间,抓住机会。”
陶朱看了看不远处花容惨淡的莲仙,一面心疼着她,一面也心疼着自己,我爱你不曾停止,你爱我从未开始,我就算有力也不知该往何处使。
李斜阳见他一脸沮丧看不到希望的样子,鼓励他道:“不要气馁,要想摘到玫瑰,自然要做好被扎的准备。”
“我不怕满身伤痕,就怕她至死不肯转身。”陶朱说的是肺腑之言,和莲仙相处这么久下来,他曾如火山般炙热的心已经趋于冷却,最后怕不是他将她冰冷的心融化,而是他跟着她一道冰封。
李斜阳知道好言相劝已没用,反其道而行之,使上激将法:“是谁跟我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这才哪到哪,就垂头丧气的,哪有一国君主之风?别以为高高在上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间总会有一样东西是你求而不得的,也罢,如果你喜欢那些投怀送抱的,那你就趁早离开,没人拦你,只怕轻易得到的你会没有成就感,可若你想娶自己所爱的,那就要打起精神迎难而上,你现在不吃苦,哪有以后的甘甜?想当初我义父追我义母,追了三生三世才修成正果,你这点苦算什么?”
陶朱被他的话扫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隔了会,大抵是想通了,重又充满斗志,“您说的对,不经寒彻骨,哪得扑鼻香,我不会再轻言放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样的,我等你的好消息!”李斜阳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去,走到莲仙身边时,走了过去又退了回来,意味深长地对莲仙说了句“别只顾着自己的伤口,忽略了他人伸出来的手”,这才扬长而去。
莲仙目光凄然地转向陶朱,她似乎已经别无选择,非嫁给这个男子不可,可她心里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呢?好像嫁给他是嫁给魔鬼一样,莲仙无时不刻不在期待奇迹的发生,然而奇迹就像流星,可遇不可求。
听说某地有个善堂,善堂里收留了不少落难的孤儿,欧阳怜便拉着第一情深去物色他们以后的孩子,途中,经过一个农家小院时,听到欢声笑语从院子里传来,两人往里一看,男主人肩上驮着个两三岁的孩子,欢快地在院里跑来跑去,孩子乐得咯咯直笑,稚嫩的声音一会喊爹,一会喊娘,女主人在纳鞋底,不时叮嘱孩子父亲小心点,唯恐摔着孩子,欧阳怜触景生情,不由得看呆了,第一情深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失时机地道:“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喊爹娘时感觉都不一样。”
欧阳怜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顶了回去:“那你去看大夫啊,我们也生个自己的孩子。”
“现在又不是我在羡慕别人。”第一情深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开,欧阳怜气的在他身后磨牙,又拿他没办法,追了过去,有些口不对心地道:“其实,领养孩子也挺好,至少免了十月怀胎的苦,我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想想都可怕,还是不要了。”
第一情深用余光扫了眼这个固执到家的女子,他才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善堂都关门了,欧阳怜责怪第一情深磨磨蹭蹭,可为时已晚,只能等第二天再来,就在他们要离开时,一个身影抱着一个包裹样的东西从墙角摸到善堂门前,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第一情深喝了声站住,纵身拦在对方面前,欧阳怜跑到善堂门前一看,竟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娃,一把抱起来,狐疑地问:“你怎么把孩子丢在这?”
对方自称姓林,乃是临县的农夫,因为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知道这附近有个善堂,便打算把女儿送到这来,因为善堂不收有父母的孩子,所以他只能趁夜送女儿来了。
“你不要她了啊?”欧阳怜觉得挺残忍的,转瞬又欢喜起来:“我们想收养她,你看行不行?”
“不行!”第一情深一口回绝,欧阳怜又急又气地问为什么,第一情深道出他的理由:“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收养孤儿?这个孩子的父母健在,日后必然百般惦念,他们若找不到我们,一定遗憾终身,你希望这样么?”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林氏,“省着点花,无论多苦,都要把她养大。”
林氏其实也舍不得,见有贵人相助,也就弃了丢下女儿之心,拜谢过后,向欧阳怜伸出了双臂。
欧阳怜依依不舍地把孩子还给他,目送林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仿佛被抱走的是自己的孩子,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