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杏林圣手。
此刻的月色已入三更,屋外不再有灯火摇曳,而是静默,无声。寄居于医馆的谢绾,却在此时久久不能入眠。
回想起钱妄袖口之中的血色纹路,便夜不能寐,寝不安眠。
她小心翼翼的卧起,将那一道厚重的青丝长发席卷了整个床榻,挥发转眸,行至于桌前,她拿着笔尖点颚不言,脑海之中浮现出方才的花案。
似剑非剑,似花非花。
提笔,落画。隐隐约约的落下了那一道花案,虽说画技不足,画不出那道花案的神色,但也相差不远。
“这花案,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到底是何处来历……”
更深露重,欲眠还休。
晨光渐渐升起,逐渐替换了夜色朦胧,鸡鸣过后,百家争鸣,街上恍然有了人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繁荣昌盛。
而她依旧在屋内,不闻街上之事,趴倒于桌案上,呼呼大睡。
“绾儿?”沈白珺端着一盆水,从屋外缓步行来。
瞧见谢绾睡于桌案,心头一奇:“夜晚更深露重的,有床不睡,怎是睡到了这。”
放下水盆,正欲为她盖上衣裳,才看见桌前这张花案的涂鸦,眸光尽被此物吸引了去,轻轻拿起,脑海之中思虑片刻,却丝毫无印象,这奇怪的花案平生未曾见过,而谢绾却能画出此像。
怕是与昨日的验尸有所关联。
“绾儿?”沈白珺拍了拍谢绾的肩头,轻吟道。
如梦乍醒,眸中略带朦胧,依稀惺忪,恍惚间,掠动的双手,似下意识的寻找些什么。
“呃,到哪去了?”思索间,便见着了沈白珺手中泛黄的宣纸,那一道奇怪的花案映入眼帘,眸中尽是释然。
“你可是寻的这个?”沈白珺拍了拍手,将纸张放回原处,唯见谢绾淡然无惧的姿态接过纸张,折了两折,长叹一口气。
神思一定,眸中的惺忪在不知不觉之中消散,唯有一丝的从容,淡淡答道:“你可还记得昨日的钱妄,袖口之上有一道花案,被血色溅染。”
神思流淌如泉水,沈白珺的思绪全然被谢绾给带动,沉思于这道花案之上。
这似花非花,似剑非剑的花案,生的如此奇特,岑州上下并无所见,但又如何会在钱妄袖口之上。
“或许是,凶手在杀害钱妄之时,血水沾染了匕首手柄,而这道花案来源于匕首之上。”一语道破,谢绾原本眸子清澈如水,唯独说到此处,却有略微的思绪浮动,带动着双眸流转。
辗转身后的沈白珺,步伐戛止,眸子中带着一丝的原来如此的语调。
“二九年华,却唯独未曾见过如此花案,所阅书籍文献之中,也未曾提及。”
这一刻,她全然怀疑自己,她曾放出豪言壮志,与男儿齐肩,如今却被一个小小花案给难倒,无力驳转。
“或许,苏公子会见过。”
轻音入耳,自是婉转。这道言语,点破了谢绾。
皇宫之中,稀奇珍宝数不胜数,也应有各式各样的花案,她身居江湖村落,花样摆设自然见得不如苏庆煜这个煜王了。
恣意纵酒,庭宇楼台。
午日骄阳,将整片岑州挥洒,湖泊澜澜微点,泛起片片涟漪。苏庆煜倚于窗牖,背朝檀木,一手持着酒壶,一边望着窗外景色。
寂静一人的楼阁,半掩的虚门,将沽月客栈衬的有些虚无。
屋外辗转而定的身影,远远望去,推开雕镂屋门,唯见一道健拔身影,直直落在眼中。
“苏公子?”沈白珺首先走上前来,将苏庆煜从思绪之中拉回。
掷下酒壶,神思却落到了谢绾身上,微微眯着眸子,说道:“寻我何事?”
沉眸行来,一道折扇拍打着手心,眉间几丝沉重,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被思绪所束缚,无处展颜。
“今日我前来,是为了昨日之事。”谢绾将折扇别回腰间,恍惚间,又从袖中掏出那张泛黄的宣纸,递给苏庆煜,“这是我从钱妄尸身之上发现的血色印记,你可见过?”
接过宣纸,乍然,苏庆煜神色一顿,神思完全落在了这道宣纸之上,神情从原先的从容淡雅,逐渐转为不可思议。
眼底寒光一闪,死死看向谢绾,质问道:“你,确定是这个印记?”
谢绾往后一退,远远打量着苏庆煜的神色,如此反常之态,看来他是知晓这个印记,而且,他应已知晓于此印记有所关联之处。
“你可知这印记从何而来?”谢绾试探的问道。
“不知!”苏庆煜气急败坏的挥袖而去。
这个局促而又斩金截铁的回答令谢绾更是狐疑,相识数日,除了与顾辞阔别重逢那日的悲愤,也再无见过。
漫天香炉青烟袅袅,烟尘徐徐,唯有苏庆煜一人嗔坐于椅,独自思虑。双指拧额,脑海之中浮掠出方才的花案,心中便是怒,便是不可置信。
而能让他千里迢迢来岑州之人,能让他气急败坏,怒不可遏之人。
唯有顾辞,无二。
但,事到如今,知晓是谁,又有何用,她尽管可以他反常的反应,窥测凶手便是他相熟之人,以此去调查他在岑州所识之人,但此花案如今在岑州毫无记载,无法成为强有力的佐证,更没有苏庆煜的人证,欲以此结案也算是难上加难。
半晌,谢绾的殷切被苏庆煜消磨至尽,他既无意,她便休,他已对她仁至义尽,她也不好再去强求,这最后的线索,也只能靠她自己找寻。
她的背影渐渐的远出了苏庆煜的视线,匆匆的步伐声,直至悄然无息。
他不知终究是该护她,还是该视而不见。
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谢绾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只是一直安静的走,全然看不出她的情绪,看不出她的心思。
“绾儿,你,为何不继续存问下去,或许还有机会。”沈白珺疑惑万分。
步伐一顿,神思一紧,散淡的眸光顿时汇聚:“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难道你还不知晓苏谪,对于他,咄咄逼问,是最愚蠢的一件事么?”
谢绾眸光渐深,如今,应当要叫他苏庆煜了。
“绾儿,你是不是……”沈白珺欲言又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如今无奈之况,惆怅之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若真对你有意,也不会像刚才一般待你。也怪我,上次如此这般为你们牵线,落得今日之境。”
谢绾长吸一口气,语气平和,微微一笑:“我逆父离家,为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迷津案破。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
谢绾顿了顿神思,为今,或许只有孤注一掷了。
积石成金,珍宝异宝。
正直午后,洋洋洒洒的阳光洒向这岑州大地上,阴霾不见,虫鸟轰鸣,眼前的壹元典当行矗立在眼前,一楼的人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二楼却是雅致清新的阁楼,屏风隔断更是精雅入微,具物摆设考究,风水盛行。
想来这典当行的生意也算是红火。
谢绾送走了沈白珺,便独自一人走到了壹元典当行的门前,看着往来的人流,久久行入这壹元典当行,前脚方入,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李朝奉正在痴痴发愣,李三呈,身为壹元典当行的一手朝奉,虽无名扬岑州,但在朝奉这一行之中,已是小有名气。传闻之中,李朝奉的腰间总是挂着一个香囊,绣着牡丹盛艳,飞鸟而鸣。
“诶,请问,”谢绾上前顿住脚步,斜眼思索着他一身的穿着,一袭深色大腰间却别有一串香囊,是一股淡雅的花香,毫无外表的华丽,“您可是李朝奉?”
李三呈神思一定,懒洋洋的看向了谢绾:“谢卿之?”
“你识得我?”谢绾甩袖一笑。
长袖一挥,被午后的太阳映得打了个哈欠:“那是自然,钱妄一事,在岑州闹得沸沸扬扬,又有何人会不识得你。”
笑容僵滞,眉心一锁,想来这个不好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岑州,是应当早些结案,早些还她个名声。
“谢公子寻在下有何要事?”李三呈拨了拨手中的玩物,说道。
思索片刻,谢绾从袖中拿出那道印有花案的纸张,摆在了李三呈的面前。
“您可见过此花案?”
李三呈的眸光乍时从慵懒变为精光乍现,顺着纸张拍案而下,喜悦道:“自然见过,你可是要当带有此花案的物品?”
谢绾不语,看着李三呈的一言一行,能令他如此眸光之物,应当是稀世之物。
良久,才沉声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打听一下,这个花案的来历。”
闷声一哼,眸光淡冷,化为乌云蔽日,嘴角浅浅的一瞥。
“从我这打听事情,可是需要一些……”
如此情况,她早已见怪不怪。话音未落,谢绾便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做出一道“请说”的手势。这李三呈身为朝奉,也是如常人一般视财如命。
“这是杨澜国的贡品标识,我记得前几日……”
“前几日什么?”谢绾语气急促有力,隐隐忍住心中的期许。
李三呈拍头大喝,腰间的香囊也随之摇动些许:“前几日有人当了一把匕首,带有此花案。”
“何人当得?”谢绾问道。
李三呈眸光一仞,怒遏道:“打住,在下虽觊觎钱财,但也得顾得生意上的道义,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语毕,便挥袖离去,留下一抹离去的怒气。
谢绾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环手而立,却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初次探案,而她却是当局者,束缚实在太多。
本想一鼓作气,偷取匕首,但他人也定会以为是她为了毁灭证据而偷。
既是无奈,又是忿恨,恨不得一把掀翻了这个三元典当行。
“或许,是我错了。”苏庆煜掩在屏后,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模样,心里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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