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灵儿一愣。
这嬷嬷不唤自己“小主”,而直呼“段氏。”
再顺着嬷嬷的眼神,要她等待的地方还空无一人在那里等待。
与此对比的是另一边贵门秀女们叽叽喳喳地扎堆在一起,准备去昭和殿的热闹景象。
就是去凤鸣阁的秀女们,也有十几个在一起等待。
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没有人等待。
什么情况?
段灵儿心中疑惑,不是跟着其他秀女,去昭和殿或者凤鸣阁吗?
正在奇怪之际,小太监从后殿引过来一个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医女。那医女远远看见段灵儿,皱起眉:“公公,只有这个配给我们啊?年纪这样小,怕是不行吧……”
小太监使劲儿赔笑:“今年各地上来的秀女本来就少,这一个还是因为容貌不佳不能侍奉,各司都等着新宫人充实,您要是看不上这一个让别的司抢了去,说不定太医院还要等到明年才有可用之才呢。”
小太监这话倒是不假,自从凤鸣阁不断要女子进去填充,皇宫各处的女子,都很紧俏。宫女们战战兢兢,生怕哪个不小心,就填充进了凤鸣阁。
就是这样,也无法打住凤鸣阁越收越多的女子数量,不少宫女被抽调凤鸣阁,没有一个再回到原来岗位的。
于是所有司,都把眼睛瞪大,等着每年一度的秀女选拔,从初选挑下来的,配给自己司做事。
“算了算了,我们等着人用,这丫头年纪小也有些好处,学东西能快一些。”医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走上前。
小太监向这医女恭敬笑道:“这是秀女段氏。”
医女上下打量段灵儿。
段灵儿看上去神情慌张,挪了挪脚。
小太监向段灵儿道:“这位是太医院陈医士。”
太医院?
从九品医士?
段灵儿摸不着头脑,正在糊涂之际,听见陈医士对自己道:“跟我走。”
段灵儿脚步没动。
“还等什么啊?傻了吗?快跟着去。难道你还想着去昭和殿做娘娘不成!”小太监不耐烦,为了这段氏,王爷将自己师傅呵斥一番,自己也受了牵连,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真是个麻烦!
样貌不好侍不了驾,又不知扬州知府是不是和什么大官牵扯,收了她父亲一千两银子,如今这段氏不能入凤鸣阁,不能上龙床,不能做宫女,还不能让她死了!
只好发配给太医院,暂时保了性命应付了扬州知府,也算仁至义尽了。
段灵儿抱着自己的包裹行李,也没有任何丫鬟伺候,满面生疑地跟着这医女往玄武门东边走去。
与秀女鱼贯而入的昭阳殿,分叉开。
段灵儿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这前因后果。
按理说,应该是赵阙打点好一切,她去昭和殿过复试。
段灵儿准备得十分详细,甚至将昭和殿上即将出现的人都背得一清二楚,那站在皇上身后的宫娥,捧着匜器的是容长面孔,代妃捧发的那个,是个圆脸宫娥。
因为长相普通,赵阙料定皇上看不上段灵儿。段灵儿不引人注目,也不容易被人记挂愤恨,她只需要态度恭谨无比,静静等待,自有和妃娘娘手下的其他嫔妃,会适时开口,给她挣得一个答应的位置。
自此,暗地里加入和妃娘娘一派,帮和妃娘娘在宫中扫清障碍。
这样万无一失的进宫之途,如今怎么忽然改去太医院了?
段灵儿越发糊涂,跟着这陈医士快步走,宫墙在她身边闪过,鸦鸣不止。
回过颈往后面看,秀女们乌泱泱的繁华衣饰渐渐模糊,看眼看着离昭和殿越来越远。
耳边是自己持续的脚步声,陈医士却完全没有停脚的意思。
段灵儿心上一颤,看这样子,自己不是入宫侍驾,竟然是被分配去太医院做事吗?
莫不是赵大人临时有什么安排变化,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
正想着,听见这陈医士自言自语抱怨道:“宫中处处缺人,有些姿色的都被挑去了凤鸣阁陪驾。女医人手不够,这都三年了,才来这么一个,冷宫里们那么多病患,这一个管什么用,真是丧气!”
段灵儿不敢搭话,只能安静地快步跟着走。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段灵儿低着头跟随陈医士到了太医院。
又转了一个弯,就是女医做事的地方。
一个女医坐在堂中,看了眼走进来的陈医士和段灵儿。
苍白的脸,庸常的面孔。
“没把的东西,三年了就给我们这么一个人!够干什么的!”女医口气十分不善。
“魏大人。”陈医士原本冷峻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大人,这个已经是难得的了。”
“贵妃娘娘和其他娘娘们都等着人每日看诊伺候,更别说那些冷宫里的,三年才配来一个人,还这样瘦弱,莫不是想把我们累死!”
这女医是八品御医,太医院女医零落,自从皇上沉迷凤鸣阁,原先每年配给太医院的女医名额就从来没有实现过。
她十分不满。
魏御医瞪了段灵儿一眼,很看不上段灵儿。
看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去后面,陈医士带你熟悉一下,然后马上开始教习,明日就随我们去冷宫照看那些娘娘们。”
陈医士点点头,不发一言地将段灵儿往后领,到了一间偏房站住了脚:“这就是你休息的地方。里面放了你穿的衣裳。你放下包裹换了衣衫就出来,我跟你说些照顾病患的要点。”
段灵儿走进屋去,这屋很小,她只跨四五步就到了窗子跟前。
床铺上安安稳稳地放着一套太医院医女的穿戴,她走过去一抹,上面薄薄一层灰。
不知道放置多久了,还没有等来穿上它的人。
段灵儿将衣服抖了抖,灰尘味混着药味冲进她的鼻腔。
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衣衫旁边,还放着一枚和陈医士头上一样的银发钗。
段灵儿一边换衣裳,一边环视这间屋子。
窗棂上落了几只飞虫,贪恋着药香,不肯飞动。
床边一只铜洗盆,里面的水素净清亮。
衣服有点大,段灵儿不得不将腰带扎的紧紧的,宽大的衣襟才不至于滑落下来,可就是这样,胸襟的地方,还是空荡荡一大块。
段灵儿不经意地看见自己包裹里赵阙送的衣物,里面有一支朴素的白玉步摇。
即使是这样的东西,也用不上了。
段灵儿抬手,用银钗一头秀发重新挽好,还来不及看铜镜,听见陈医士在外面喊。
“段灵儿!”
段灵儿不敢耽搁,赶紧抬脚出去。
陈医士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医,看上去比段灵儿大几岁,站在一排排药罐前面,一脸的不耐烦。
“我是席医女。”那女医瞥了一眼段灵儿:“新来的,今后你就与我搭伴,给娘娘们看病。现在你什么都不会,跟着我照顾,碰见事别自作聪明。”
段灵儿缄口笑笑,乖巧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