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战地孤城。
“好浓的血腥气!”林负茫然的爬了起来,看到眼前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在……”
他双眼睁大,发现自己想不起任何事情。
“这是哪?我是……谁?”
一声嘶鸣。
林负转过了头,看到了一匹马,一匹战马。
一人,一马,便是这尸海之中,唯一的两个活物。
呜——!
号角声响,在城外!
听到这声音,林负纵身跃起,下意识的想要握紧身旁的剑。
但接着,他便愣住。
剑,正插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
她,只有**岁的样子,闭着眼睛,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杀了她……”似疑问,又似肯定。
号角声越发响亮,林负知道,他要走了。
拔剑。
剑在手,心神刹那间被杀念占据,双目之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暴虐血芒。
戴盔,上马,策马狂奔。
跑出几十丈后,林负突然回过了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看了一眼已经化作尸海的整座城池。
“走吧!敌人已经来了,就在城外,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一声嘶鸣,战马跃过重重尸海,跃过城门,来到战场。
寒风凛冽,一支黑甲军队正在屠戮仅存不不多的白袍军士。
林负看了一眼身上的战袍,被鲜血染红的战袍下,是白袍。
“杀!”
一声断喝,林负双腿一夹,胯下战马逆风而上,直奔黑军后军而去。
“这儿还有个活口!杀了他!”
十一名身着黑甲的士兵发现了林负,调转马头,向着林负冲杀过来。
“死!”
剑刃急速震颤,那是对鲜血的渴望。
剑锋划过一人脖颈,人头高高抛起,旋转,又掉落,从林负眼前滑过。这一刹那,林负看清了他的容貌。
是一个很清秀的少年。
“挡我者死!”
一声剑吟,又是一颗人头飞落。
斩、劈,挑,刺,钻,切……
简简单单的剑招,在林负手中运用的极其娴熟,即便身在马上,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待战马冲过这十一人的封锁,身后便留下了十一具尸体。
“好强!”黑甲军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刚一出口,便戛然而止。
他死了。
面对无穷的敌人,林负心中对鲜血的渴望更加急迫,仿佛要把挡在面前的人都杀光才算痛快。
“全部给我……死!”
白色战马,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入黑甲洪流之中。
敌人太多!他索性横剑在前,自黑甲军中疾驰而过。三尺剑的剑锋,每一次的触碰,都是一个生命的消逝。
“杀!杀人!痛快!杀!”
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心中暴虐的嗜血之意,却是越来越强!越来越爽!
不知过了多久,林负面前一亮,眼前除了黑色,又多了一种颜色,血一样的颜色。
那是一抹残阳。
他冲出来了。
冲出来的刹那,他见到了最后一个白衣军从战马跌落。
他看向了那人,那人也看向了他。
接着他笑了,只说了一句话。
“为我报仇!”
白衣军,完了。
一人,一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如城内。
这里是修罗地狱。
背后的黑衣军渐渐涌来,把他围在了中央。
就在这时,胯下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下。它在冲破黑甲军的时候,便已受了重伤。
马也倒了,仅剩一人。
林负看着四周的人群,突然感到了一丝孤独。他是最后存活的白衣军士,代表了白衣军最后的尊严。
“屠戮凡俗,天地不容!杀了这个恶魔!”喊杀声不绝于耳,从黑甲军中传出。
“恶魔又如何?想要活下去,唯有杀人!杀光所有人!杀!”
林负握剑的手更紧,化作一道浮光,冲入了人群之中,开始了疯狂的表演。
依旧是最简单朴实的招式,战场之上,简单朴实,反而是最有效的杀人方式。
人为剑下鬼,剑为杀人生。
一人,一剑,便足以面对整个世界。
黑甲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林负越杀越强,化身死神,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日落西山,夜色降临。杀戮,却未曾停下哪怕一刻。
血染长空,天地无光。
日出东方,朝阳升起,林负坐在地上,他的对面还有一人,也是坐在地上。
二人相隔一丈,却谁也没有动,他们都累了。
这是最后一个黑甲军和最后一个白衣军。
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看着林负,突然开口。
“为什么要杀人?”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杀,便杀了。”林负如是回答。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杀人的魔鬼!”
“魔鬼!又如何?只有不断杀人,才能不断变强!这就是我的道。”
“不断杀人,越杀越强么!”苍老的将军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过了许久,他再次问道。
“你会杀我吗?”
“会!”
“但我是最后一人。”
“那又如何?”
“杀了我,你就无人可杀了。”
林负突然怔住,是啊,杀了眼前之人,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最后一个白衣军倒下时感受到的孤独,再次浮上了心头。
林负目露挣扎,这挣扎持续的时间很短,便被杀念取代。
“那……又如何!杀!”
剑光掠出一丈,划破了将军的脖颈。
世界,安静了。
林负坐在地上,张狂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在天地之间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但很快,这笑声,就变成了哭。
为谁而哭?
林负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想哭,就哭了。
真的就和那将军说的一样,他死了,他便无人可杀,便只能这么坐在地上。
寒风凛冽,秋去冬来。
鹅毛大雪纷然而至,掩盖了满地的疮痍,唯有林负,还在孤独的坐着,他感觉有些累,躺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冬去,春又来。
春雷滚滚,春雨绵绵,当一滴雨水落在林负脸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了暴戾,有的,只是疑惑。
“我为什么要杀人?”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脑海中,一张张面庞飞速闪过。
苍老将军,清秀少年,红衣少女……那些他曾经杀过的人。
“她睡着的样子,和灵儿很像。”
“灵儿?灵儿……是谁?”林负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记得这个随口而出的名字,可偏偏,他记不得。
“啊——!”林负头痛欲裂,直接昏死了过去。
虚空中,一个声音回荡。
“痴儿!我以自身杀念化作此地虚幻世界,为的就是让你感受杀念入魔的苦楚,你若不能明悟,我便不会放你出来,直到心血耗尽,修为尽毁为止。”
雨,一直在下。
过了许多日,林负睁开了眼睛,他醒了。
印入眼帘的不再是一具枯燥的尸体,而是一点青绿的嫩芽。
长草了。
见到这一棵小草,林负不再孤独,因为这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活物,这草,也是活物。
生命的气息。
看着这一棵小草,林负竟然痴了,紧握的剑缓缓的松开。
剑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
“我……究竟杀了多少人?”
望着身下的剑,他的内心,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恐惧。
对剑的恐惧。
“杀人的是剑,还是我?”
剑刃之上,突然幻化一道血芒,血芒之中,端坐着一个小人,林负惊讶的发现这小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你是谁?”
“我就是你。”
“不对!你若是我,那我又是谁?”
“你自己说呢?”
林负沉默。
“是啊,我是谁?我能是谁?”
“杀人的是我,也是你!”
血芒再次回归了剑刃,长剑自行飞起,落入林负手中。
剑在手,林负眼中再次被杀念占据。
“我想杀人!但……已无人可杀!”
林负突然发现,面前还有一棵小草。
“只要是生命!皆可杀!”
剑刃划过大地,小草被斩为无数碎片,变成点点绿芒,散落在地。
一恍,又一年。
小草,再一次出现在了林负的面前。
“不死吗?那我就接着杀!”
年复一年。一恍,七个年头。
仙云宗。
风老望着林负,目中满是急迫。
“七天了,还不醒吗?你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风老一身修为化作的杀念,远不是林负能够抵挡的,这杀念侵蚀的不止是他的意识,还有他的身体。
此刻的林负全身血肉干枯,形容枯槁,即便有寒山淬骨功护体,也处于频死的边缘。
第七次见到小草,林负没有动手,而是看向了手中的剑,有所明悟。
“既然杀不了,那就不要杀了。”
林负站起身,把剑丢出老远。
那血芒再次出现,血芒中的小人发出一声狞笑。
“怎么不杀了?”
“有些东西,是杀不了的!”
“哈哈哈哈!咱们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杀了,换一个地方,开始全新的杀戮。”
血芒中的小人狞笑一声,卷着剑再次飞了回来。
“慢着!”
林负目露挣扎,用仅存的一点清明瞪着小人。
“再去一个新的地方,结局……不都是一样吗?”
“为什么要这样想?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是我们永远也杀不完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一直杀下去。”
“一直杀吗?但是这……并非我的本意!”
“恩?”
“你是我,但我,并不是你!”
林负眼中清明之色愈发明显,几乎就要盖过心中的杀念。
“你要做什么!?”小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你本就是杀念所化,你只能杀人!”
“你说的对!但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我若杀人,只能杀你!”
“杀我?”小人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狂笑不止。
“我就是你,你要如何杀我?”
“我可以自杀!”林负眼中清明之色越来越亮,看着面前将军的尸体,突然笑了。
“你说错了,我也不是无人可杀!”
握剑,自刎。
剑锋划过脖颈,林负缓缓倒了下来,那一棵充满了生命力的小草,成为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
恰在这时,一点金芒自眉心亮起,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五行有木,遇水则生,生生不息,岁岁枯荣。”
天衍剑决,第二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