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英与香雪儿共同唱的这一出引君入瓮的戏码,真实不做作。
莫望东那张本就有些疲惫的面容上,在得知了香雪儿的身份后,倒是并没有增添任何的愤怒。
自从三年前,他与香雪儿初见,莫望东的眼中,便只容得下她一人了。
如今,他虽然因为香雪儿的细作身份,对她有些怨言,但那不是恨。
所以,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香雪儿殒命。
同样的,莫望东相信,仲英也绝对不会真的对香雪儿下诛杀令。
虽然,他与仲英虽是第一次交手,但是他一直没有放过京都城中军权更迭的一点信息。
在他眼中,仲英纵然只是个毛头小子,莫望东认定她的作战经验,不如他丰富。
但是关于仲英的为人与品行,他可是也没少打听到的。
这一刻,莫望东脸上的神色,反而较之最开始见到这一幕场景时的神色,轻松了许多。
“仲英,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对她出手,你不就是想将我出城,好让你布局将我擒住吗?
我莫望东又是个傻子,我想你这试探人心的蠢办法,在我这是行不通的。
台州城是我莫家的,你们谁都休想染指半分!”
仲英清眸微聚,目光悠长,她仰首望着莫望东的脸,半晌,道:
“莫将军,看来,你在你最宠爱的雪夫人与你自己的安危之间,已经做好了选择。
好,那仲某就替你将这个女细作除去,算是送你莫家的一份大礼,可好?”
急病得用猛药,仲英在赌香雪儿会赢,她也会赢。
莫望东长眸微动,面上平稳:“仲将军,真的会那么无情吗?”
莫望东在赌,仲英的心,没有那么狠,那个老皇帝也不会对他的属下,如此残忍。
“好!莫将军,你且睁大眼睛,看好了!”
仲英一抬手臂,用力向下一挥,大声号令长台两侧的弓箭手。
“准备,放箭!”
她一声令下,位于香雪儿左手侧的一名弓箭手,率先扬起手臂,挽弓而射。
‘咻!……’
“呃……”香雪儿左侧手臂中箭,一声闷吭。
“仲英,你!!!不!”
莫望东狂喊之时,用力探身向前,若不是他身侧的岑毕左用力拽住了他的手臂,他大概就要从那城墙上,跳下去了。
“你!怎么敢真的如此对她!?她不是那个人的耳目吗!?你如此做,胆子太大了吧!?
仲英,你是不是疯了!?
雪儿!雪儿!……”
香雪儿的纤腰被白纱捆住,缠在身后的木桩之上。
她的左侧手臂中箭之处,鲜血滴落,瞬间漫过手腕,落在地面。
那些素白锦布,霎时间被血色浸染,触目惊心。
“怎么,莫将军到底还是心疼了?”
仲英一边眼角带笑,语气挑衅的问了莫望东一句,一边看热闹一样,将眸光在香雪儿那流血的手臂上,顿了一下。
“哎,真是白瞎了这美人的冰肌玉骨了。
这箭头上可是淬了毒的呢,若是一个时辰内,她没有服下解药,这只手臂,怕是再也弹不了琴,跳不了舞了吧?
真是可惜啊,可惜。
不过既然我们莫将军,对你已经没了情分,你留着这双手臂,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这回换右侧,怎么样?!”
仲英一脸流氓样儿的在香雪儿的身上,扫了两圈。
接着又猛地抬起手臂,刚向下划落,朗声道:“预备!放箭!”
“仲英你给我住手!你不就是想让我出城吗,我现在就出去,你不要再动她一根汗毛!
否则,我要你的命!”
香雪儿听了他的话,眼角清泪滑落,淡笑着,隔着众人,望着他,眼含深情。
仿佛,这一刻,她已经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一般,满足不已。
仲英芳唇缓抬,笑言道:“哎呀,想不到我们莫将军,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呢。
好啊,你若敢出城来与我较量,我便不再动她半分。”
“爷,您不能出去啊!”
“主子,你既然已经知道雪夫人她,她是个细作,您怎么还能为了她,如此冲动啊!”
“主子,我们的大业……”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听见没有!”
莫望东眼角血红,发鬓在狂风中,愈发的衬得他激动的表情,十分的狰狞。
那些他身边的人,一时间都不敢再上去劝说他,
台州城的南门大门大开,莫望东一人一马,疾驰而出。
‘吁……’他将骏马停在方台之侧,完全无视了那些对准他的长箭。
莫望东纵身一跃,跳到方台之上,他看了眼仲英,并未说话,便快步来到香雪儿身侧。
“雪儿,你没事吧?”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她手臂上的伤,见到应是没有伤及筋骨,才算放了些心。
香雪儿侧首凝望着莫望东的脸,轻声道:“望东,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称呼爷的名字吧。
奴家以为,你知道了奴家的身份,便会对我恨之入骨的。
想不到,你却肯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可是,爷该知道,今日,你来了,便回不去了啊。
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出戏,也许只是我们为了完成任务,而设的一个局吗?”
热泪从香雪儿的眼中,扑簌着成串落下来。
看的莫望东也是眼眶一红,不是因为先前的急切,而是因为此刻的不忍。
“我知道,可我不得不来。
昨夜之前,我以为,我想要的是这大好的河山。
当年,祖父同太上皇一同打下了这天下,他们赵家可以坐拥这万里山河。
我们莫家却只能固守台州一方小城,所以,我不甘心。
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暗中操练,我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得回我们莫家应该得到的。
可是,你知道么,我刚刚才明白,若是这世上没了你,我便也不想要那万里河山了。
雪儿,我不恨你,你隐瞒身份,在我身边,必然有你的苦衷。
所以,如今只要你能活着,就够了。”
莫望东将香雪儿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紧紧的握着,暖着。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句‘不愿过江,犹念虞姬’到底为何意……
仲英见他们二人如此,出声道:“既然莫将军做了选择,那不如请您移步到那里去,我好叫医官过来为雪儿姑娘解毒、疗伤啊。”
仲英所指之处,正是那方台后侧,素白锦布被扯下之后,一方可以容纳两人的玄铁笼子,赫然映入大家的眼中。
“仲将军果然好算计,这出戏唱的真是精妙绝伦啊!”
到了这一步,莫望东到是放下了全部的执着,他只希望香雪儿的伤能快些得到治疗。
他轻轻将香雪儿腰间的白纱挑断,将她抱在怀中,阔步都向那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