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妹——”她恍惚间听见哥的声音。她从傻乎乎的呆立中回过神来看见宏望着别处；他故作严肃的表情里全是抑止着的笑。
“小妹，请你放心，哥其实刚才并没看见你的神思恍惚！”
“你……”她脸又羞红了，娇态妩媚万分，“哥，你真坏！尽胡说人家！你真坏！”说着用拳头打他的胸。
杜宏不由扑哧一下大笑了：
“小妹，放心吧，哥现在记忆力很差劲。会马上忘记你刚才的傻样。好，开始忘！一、二、三——忘了！”
她越发羞涩，脸绯红如桃花；双拳不停地推击他宽厚的胸脯。他却放声畅快地大笑……
九月，这金色的九月是收获的季节。
然而，世界上，九月的意蕴远远不止这些！
落日的余晖静静洒在S市的高楼大厦，也照着市郊一个古老沉稳的乡村；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上，泛闪着鳞鳞波光，像缚山的一条带子；村外，一段河面上倒影着杜绢和刘诗长长的晃动前移的身影——
“欧阳芳芳考上了一所艺术大学了。看来今年恐怕只有我们俩能实现上师范院校的夙愿了。”杜绢。
“可怜的是达速，他自我感觉不良好，考后就很少出街了；整日默默干活，所有的余暇全用在复习功课上了。”刘诗。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如果他不搞创作而专心于学习，十有**早考上了。他的经历和遭遇也够曲折多艰的了。”
“燕妮也不常出街玩了。听说她那个当干部的父亲贾英，又不知去哪儿搞什么活动去了。”
静默。
“我很同情我哥，他多难啊！再说……如果我们兄妹俩今年一齐去读大学，就拿不出那么多钱，家中只有一千元。我哥这几天整日闷闷的，老是思啊思啊的；也难怪，他分数还可以，可就是不见通知书……”
河面上两个身影停住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你哥已拿到了通知书？他被中国农业大学录取了；那天和我的通知书一齐寄来的。”
“真的？可……，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全家人呢？”
……
太阳完全坠下去了，俩人才悠悠地走回村。
当深蓝色夜幕上群星开始闪铄的时候，点点灯光已亮成一片了。袅袅丝丝的炊烟渐渐沉浸在黑色的夜景里了；家家户户的饭香，丝丝缕缕飘荡开来……
欧阳芳芳一家刚吃完饭。她妈——外号“半边天”的高音呵斥，始终热烈着整个晚饭间的全过程——
“女丫头片子，还上什么艺术大学！我们这家庭可供给不起你。毕业出来需一万多元哪！我家兵兵（即欧阳芳芳的小弟欧阳兵）拿什么去娶媳妇？到头来还不得不做一辈子光棍儿？！”
“妈，”欧阳芳芳莹莹泪光中饱含哀求之情，“女儿求你了。千万要想方设法让我去上大学啊！待我有了工作挣了钱好好回报你们……”
“哼，也许不待毕业就跟某个男孩跑了！你心里还能挤下你的两个老不死父母？再说那根本就不是正经学校。如果考上清华、北大什么的学校还值得好好考虑。听说那个艺术学校里的男女生在一起混跳，搂搂抱抱的，说是跳什么交际舞！人们说那学校里一到晚上，成双成对的……，唉，太不像话了！我就像你们这么大时啊，害躁得连个‘公鸡’也不敢说。啊唷，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太过份了，唉！”半边天把碗筷收拾在盘子里摆放在红柜台上。
“太老脑筋了！”欧阳芳芳带着哭腔，“怎么不为女儿的前途理想着想点啊！”
“是啊，妈是老脑筋了，比不上你们这代什么都开放的年青人！可妈活了快一辈子了，就认准一个死理——人，要想活着，要起活得舒心，必须有钱！”半边天解下围裙，一条腿一抬坐在炕沿上；一手还用力拍了一下炕以强调她的“人生哲理”，语气很是激昂。
“妈，……”欧阳芳芳哽咽着，心有千言万语要解说，可根本无法说。其实，说出的效果也几乎等于零；至多不过是多换得她妈几声斥骂。她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痛哭。手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泪水渐渐浸透；一颗火热青春的心正遭一场无形风雨的浇灌。
她父亲外号叫“半半仙”，此时默坐炕头，只顾大口大口吸着旱烟。他几乎放了一辈子羊，家中之事几乎全由半边天“一手遮天”。外号“半边天”在家中事务却是真真的“满天红”。半半仙在山野牧羊时专心研读各种相书，自称“半边仙”，可是，他给人们推算命相吉运的命中率证明，他最多不过是个“半半仙”。此刻，也许他心中又正默默卜算他女儿的命运。欧阳芳芳十五岁的小弟欧阳兵正翻看一本连环画。他只上过五年级就弃学了，故认不多字，睁着一只眼（左眼瞎）尽是看书上的画面……
同一时间里，杜绢的家里也正演着一场“家庭戏”-----
“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已拿到录取通知书？”
“啊，你说什么？……没有啊！”杜宏似乎不解，碗停在口边。有点惊疑地望着杜绢。
杜绢的父亲杜杰，母亲桂敏和小弟杜亮的目光全攒射在宏的眼睛。
“刘诗今天告诉我的！这几天你也太反常了，人家考上大学的人，全迫不及待告诉家人。可你……”
宏笑了一下：
“他和你开玩笑呢！别听他胡说。”
“快别装了！”杜绢不高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位于首都海淀区的中国农业大学，全国重点大学之一呢，对吧？”
“这……嘿嘿！”宏不敢迎视杜绢锐利的目光，极不情愿地掏出通知书，“刚才，哥和你开玩笑呢！”
……
一轮满月从云层里小心地探出身来，俯视人间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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