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宏病了,住了医院。
他病的当天,教室被人偷去六根日光灯,还有一些笔书等文具。
班上很快怨声载道。
谢老师找邓楠问话:
“杜宏病了,你副班长干什么去了?平时就他一个人忙,你白担了个班长名,他一天不在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邓楠很不服气:
“贼偷东西,我能管得了吗?”
“昨天你连值日生也没安排,教室没锁门被盗,这没你的责任?你不知道开学、放假间容易出问题?”
“谢老师,您也知道,杜宏是班上的红人,那么有威信,我算什么?我说出话谁听?”
“你别再嘴硬,再出了问题,我找你说话!杜宏回来出了问题,由你们俩共同承担!”
班上似乎有点群龙无首的意思,有点乱。特别是平增了谢主任许多负担。
好多同学盼望杜宏早日病好,都抽空来医院看他。
杜宏了解了班上的情况后,隐隐地感到对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邓楠攻击过来了,看来他和自己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病房里仅他一人了。满眼单调的白给人一种*,甚或恐怖的感觉,他深悟了寂寞和空虚的感觉。
体温有所降低,头脑清晰了些。他踱到窗前,轻轻拉开了窗帘。
没有月亮。蓝黑色的夜幕上缀着点点星星,夜显得更加深邃;楼下远处灯光一片,给小城之夜增添了一种温馨的遐思……
回想自己在大雨中狂奔,觉得很是幼稚可笑:那是正儿八经发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又翻开那本《地球的红飘带》封面的洁净处是谢老师的几行小楷——
爱书吧,书是你永远的挚友,困难时给你无穷气力;
书是你大海中搏击的航灯,引你驶向成功;
书是你终身忠实的伴侣,孤独时给你温情,迷茫时给你智慧!
啊,多么美好的警句!
他眼前又出现了谢老师亲切的笑容和睿智的目光了。她才是自己旅路中的一个指路灯。
书读完了,他从书中悟得:人最可怕的是没有矢志不渝的决心和钢铁般的的意志,而不是生活的恶浪滔天,无尽艰险!
——这不也是谢老师送书的本意?!
他轻声读了一遍那三句话,盯住了最后一行。回想当时谢老师送书时正是自己被流言冲击时,哦,难道,她难道还有另一种深意,而让自己体会?
现在他除了对谢老师无限的感激外,便是使自己冷汗涔涔的发现。如果以后自己不能消除这些不利影响,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从思想上冷静客观地分析到隐患,也许会误入歧途!
有人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进来吧!”他把挡视线的书移开。
来人是白雪!
他双腿一伸,一下坐起床上,又站在地上。一个女孩子家进来自己却躺成个“大”字,象什么!白雪一见,难为情地低下头,轻轻关上门缓缓走过来。
他早听说白雪也是干部子弟,和吴芳一路!他对吴芳的反感自觉不自觉地移在她身上。对,邓楠也是干部子弟,哼!
她的秀目中闪着关切,他一下想起他有可能被“开除”时她那双眸子了。他的心不由微微一动。她和吴芳也许不一样,他想着竟忘记和她寒暄。
她把一包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桌上:
“今天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谢谢关照。体温还是高。没什么,是严重感冒。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住院。”他望了一下桌上,“拿那干啥?”
“吃点营养品,希望你的病快些好了。功课误不起。”
“坐这吧。”他拍了一下床沿。两人各坐两个床头,中间留有好长一段段距离。
他有时望她,有时又望着门;她有时望他,有时又望着地。两人沉默着。
——就这么着,好一阵宁静。
“明天能上课了吧?”她又望着他,她的声音很轻柔,象一脉漴漴流动的山溪。
“应该吧。我本不住院,谢老师坚持要让住……哎!感冒还住院,小题大做。”
“那是对你的关心嘛!快点好了,能早上课。”
“哦。那是了。谢老师真是个好老师。她那么忙,唉。”
“就晓得谢老师对你好。让我说,凡是来这看望你的人,都也不赖。”
“嗯,当然,当然。”杜宏觉得自己思维有点迟钝,忙岔开话题,“这几天数学讲什么了?”
“《数列》最后一章。”
屋里又静寂了。
两人的话题好象特别少,以至于动脑筋去寻找。
他忽想起了吴芳刺激他的话。他心中又渐渐滋生了一种愤激,哦,对了,白雪也是干部的子弟!
“我们农村人和你们城里人不一样……”他本还想说,“小病根本不需住院”,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又没说。
白雪似乎生气地望了他一眼:
“我却喜欢村里的人,厚道、坦率。”
这就是她对农民的看法?是否口是心非?
“我是农村人,我的朋友几乎都是农村的,你这官二代来看我岂不掉价?”
出乎他的意料,她一点也不生气,抿嘴微笑了一下:
“你也够偏激的了!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偏激了!”
偏激?确实偏激!在你们面前要故意偏激,灭不了你们这类人的傲气才有鬼!
“其实,我和你一样,不是你们眼中的盆花,而更像是山地里的一株小草,不是你认为的那样高贵。何况,同学间交往还一定要分个高低贵贱吗?如果那样,还是同学吗?看不出你满脑子里装的什么落后思想。”
“不是我思想有问题,而是客观现实如此。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哦,不对,说的更确切就是,我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他分明看见她脸上又一丝忧伤之情,使人马上联想到她每每欢笑之后的神情。何以这样呢?这倒是个谜。人生或许就是个谜语,今天是谜面,也许明天就是谜底。
“我来看你,是因为同学一场,好心没好报。”白雪轻轻哼了一声。怒望了一下他的脸,目光在门上停住了,也许她要马上离去?
“当、当!”两声敲门。
大白天医护人员进出一般是不敲门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当、当!”一两分钟过后,又是两下。
两人又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下眼神。
“看我干嘛,要不是来看我的。你不懂礼貌,还是迟钝?”
“哦,请进,请进。”杜宏难堪,脸有点烫。
门呼地被撞开了。拥进一群同学!随后即是哄笑、尖叫。
“啊,不好意思,打搅,打搅。”
“哎,申明一点,我不是主动进来的,是被迫挤进来的啊。”达速在前,最先进来,忙得抱拳解释。他这是第三次来这儿了。杜宏的招呼声被同学们的喊叫声压得几乎没人听见-----
“哇塞,好浪漫吆。”
“是啊,是谁出的这馊主意,来的真不是时候。”
“好神秘哇。”
“好温馨呀。”
“好羡慕呀!我忽然也想住医院了。”
“想得美,你住院也没人来看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有重要通知!”达速双手高扬,大声说。
片刻宁静。
”我是深受诗魔的影响,最近也学写诗,今天这个特诗意的情景,给了我无穷的灵感。我想现场念一首即兴诗作,大家给评判一下,好吗?”
达速清了清嗓子,一字一板:
“吴芳校花去经商,
雪白校花在身旁。
学生得意需尽欢。
莫使班长空多月。”
“好!”欢声一片。
稍息。
“最后一句应该改成:‘莫使班长空对窗’。”王玲玲今天也活跃了。
“不。应该是‘莫使风流空对窗’。”是曹秀的声音。
“好啊。有诗意。”
“到底是窗户的窗,还是双人床的床啊?”不知谁阴阳怪气说。随后又是哄笑。
杜宏窘得无可奈何。手足无措。
“你们疯了吗?这是医院,医院。肃静,肃静!”白雪竭力制止,脸红扑扑的。
哄笑声中,前面的学生被后面的学生挤拥,一下把白雪和杜宏压在床上。
“干什么,你们!”不知何时,一个白大褂出现在门外,怒目圆睁。众人收敛,笑停。
“什么娃们啦,还以为这是娱乐场所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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