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来多灾多难,连续两个多月的旱灾,早把南国这片翠野青壤蹂/躏得像黄土高原。25日夜间,西南大部地区突降暴雨,细心的人们依稀可以听见赤地吞咽甘汤,枯木吮吸玉霖的声音。这场雨一直下到26日中午才收歇,雨过天晴,暖阳如织,连微风也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黎狮又重绽春城容韵。
牛声昨夜入眠很晚,今天仍沉睡至中午,而牛瑛早已去了酒吧。这两天是周末,薛丁又给他多放了几天假,要他养养身子。他爬起来伸了几个懒腰,除右臂还稍有痛感,筋骨已然舒畅如初。
他用微波炉热了些饭菜,独自吃过后便给杨石头打电话了解案情进展。杨石头当时仍在搜捕熊兴的现场,只简单提了几句,陈长弼已然脱险,傍晚他要去总队医院探望陈队长。牛声说届时自己也过去,顺便向他当面澄清一些疑问。他欣然依允。
牛声下午去了粪球外公外婆家,告知二老棉花已然身亡,其他毒贩几乎全部伏法。二老提及外孙泫然泣下,牛声心里也酸酸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心,但粪球音容笑貌犹在,他思之仍感悔憾。粪球的奶奶身体一直不太好,孙儿的死对她打击极大,月初她也撒手人寰了,留下的三间老房子被两个大儿子瓜分,其后的拆迁款也自然由他们所得。
随后牛声又去老K家探望,老K家以前在白黎区老街,一家五口挤在五十平米的老房子里确实挤得慌,拆迁后新址在平西区,房子八十多平米,刚够一家四口居住。室内尚未装修,他奶奶仍旧瘫痪在床,状况时好时坏,他父母身有残疾挣钱不多,对此亦感无力。
老K的弟弟正上中学,哥哥死后他担了不少责任,暑假里骑车哥哥那辆机车送快递,补贴一些家用。牛声问他以后想干什么。他说想做生意。牛声说想做生意不用等到以后去,现在就可以立即行动。他问牛声怎么行动。牛声说他得自己开动脑筋想办法,多琢磨人和事。他说书本上也有很多知识。牛声说书上的知识都来自人,人是一切问题的本质和根源。他似懂非懂。牛声觉得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可能深了些,也就不往下说了。
**
从老K家里出来后,牛声便直接去医院探望陈长弼。牛声到场的时候,杨石头出警尚未归来,陈长弼妻子在照料他。他腹部被手/雷爆炸所激起的石块砸出个5cm的洞,连内部的大肠都破损了,幸好那天牛声及时给他压住伤口止血,晚一点真可能性命不保。
陈长弼躺了两天,眼下已经脱离危险。他向牛声表示感谢。牛声觉得真正该说谢谢的人是自己,若不是陈长弼和杨石头及时赶到,自己昨晚怕是凶多吉少。陈长弼认为警方这次能把黎狮的毒贩一锅端了,牛声帮了大忙。牛声很疑惑他们怎么跟上自己的,陈长弼说这个问题留给杨石头来回答。
两人聊了不太久,杨石头便到了。他说警方这两天全城搜捕熊兴,但仍旧一无所获,警方已经在全国下了通缉令海捕。另有出租车公司报案,他们有一位中年司机24日夜间换班时连人带车失踪,警方怀疑这辆车很可能被熊兴劫持,但监视器上没看到这辆车出城。牛声问有没有可能从偏僻小路出逃,杨石头说那晚警方虽然迅速封锁全城,但也不排除漏网的可能。
牛声问他怎么跟上自己的,杨石头神秘地笑了笑,说此事说来话长。牛声更疑惑了,杨石头随后讲诉了相关细节:
(场景闪回)
老K在3月1日被杀,杨石头当即通知牛声去案发现场,并询问他是否知道老K也在贩毒,他当时推说不知情。杨石头心生怀疑,因为在他看来牛声和老K幼年相交,义气深厚,这种事牛声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去;他又觉得牛声搞了个“新四/人帮”的小团伙,时不时还集体行动大打出手,眼下老K横死,这伙人岂肯善罢甘休?但他当时并没点破。
随后他暗地里跟踪牛声,果然在老K头七那晚就发现牛声偷袭猴子,并将其掳到暗室里逼供。他当时并未现身阻拦,待牛声逼供结束外出之后,他立即将猴子抓捕,跟着也把黄瓜逮住——这就是猴子和黄瓜突然消失的真正原因,这二人至今还蹲在班房里呢。
猴子交代了老K被杀的详细经过,基本与他对牛声所说一致。他也问过猴子有没有留下现场证据,猴子说自己拍过照,但手机被偷袭他的人带走了。他觉得牛声或许知道更多秘密,明着问对方肯定不会说,于是他引而不发,索性把线放得更长一些,继续跟踪牛声。
他暗自在牛声的机车上藏了跟踪器。为有的放矢提高效率,他统计过牛声出行的规律——2026年的大数据和机器在这方面已经非常智能。对方常去的地点他便不跟踪,比如牛声家、牛瑛酒吧、射击馆、覃柔家、黎狮大学、解老解媪的汉堡店等,还有一些人员稠密的公共场合他也不去,比如河边、景区、商场、饭店等。他着重跟踪偏僻场所,比如白黎区那些破破烂烂的拆迁地段、种子街附近的穷街陋巷,还有24日晚上的自来水厂等,这些地段疏于管理,龙蛇混杂,很容易滋生犯罪。
在狮子王死后至粪球死之前的两个多月里,棉花长期躲着,其他毒贩也提高警惕,牛声和警方抓不到线索。牛声在此期间行动不多,只是偶尔到种子街附近打探,杨石头和陈长弼交替跟踪他。
粪球在端午之夜意外身亡,他们判断牛声必然会采取行动向棉花复/仇。事实也很快证实了他们的判断,牛声此后经常半夜出没于偏街僻地,他们一直轮流跟着他。
果然,6月30日夜间,牛声偷袭刘浪并以蚂蝗逼供,随后牛声又将刘浪释放。他和陈长弼都很奇怪,一番讨论之后他们判断牛声也想放长线钓大鱼,于是并未出手抓捕刘浪。第二天他们就发现牛声在跟踪刘浪,接着水牛也很快浮出水面,但牛声并未行动。他们不想打草惊蛇,先放水牛过去。毫无疑问,顺着这条线下去极可能牵出某个很大的贩毒团伙,水牛和刘浪都是小鱼小虾,大鲸大鳄都藏在后面。
牛声跟了刘浪十来天后节奏有所放缓,他们认为牛声的目标是抓棉花,而警方的目标是端掉整个贩毒团伙,眼下情况不明朗,他们也未贸然行动。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水牛和刘浪先后被田锡元秘密抓获,牛声就跟不到刘浪了。当然,刘浪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一个月成香饽饽了,竟有三路人马各自为政又不约而同地跟踪过他。
7月24傍晚,牛声突然有行动,跟踪器有定位功能,显示地点是白黎区东郊的废弃自来水厂。他们立即警觉,两个人马上就跟过来了。
到了自来水厂,他们发现牛声的车,跟着又发现一辆黑色轿车,但车轮胎全被划破了。他们本能地预感到有情况,立即向厂房区域搜寻。
此时接近晚上八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们搜进厂房地带,发现空无一人。这个情况显然不对——此地必然有人,而且至少是两伙人,他们此刻多半是在哪间屋子里。
他们搜了三四分钟,依然没找到人。两人对了对眼色,正打算继续往前搜,此时前方某处突然有两声枪响,他们当即飞奔过去。
他们刚奔到厂房前面,就见牛声从窗户里纵出来,落地后立即翻滚到一边。跟着窗内就追出两个持枪的人,对方正欲射击牛声,他们果断出手救人,朝窗内两人开枪。对方有一人中枪后跌,另一人立即躲闪。
他们立即奔上去,刚到附近,窗内突然扔出个东西。杨石头眼疾手快,看出是颗手/雷,当即大喊一声“闪开”,自己伏地滚向一边;陈长弼慢了半拍,躲闪不及,当场被手/雷炸伤。
他迅速起身追击至窗口,里面两人早已伺机翻窗从另一侧逃窜。他再奔向陈长弼,牛声这时也过来了。他把陈长弼委托给牛声,自己火速追击凶手。
他判断凶手必然回去寻车,当即追过去。果然那二人已经将车发动,只是轮胎瘪了走不动。他立即朝驾驶座上的人开枪,对方还击几枪后飞速窜入草丛。
他月下追凶,双方沿路几次互射。对方钻入迷宫般的河道,他一时跟丢了。
他寻了一会儿,听到对方在涵洞里讨论如何逃跑。他摸到附近,里面黑黢黢的,他想把对方吓出来,当即怒喝一声。对方突然受惊吓,朝他这边射了几枪便向另一端逃窜。他跟上去还击,有一个人中枪倒地,那两人立即朝他一通乱射,他迅速躲闪。
跟着那两人拐入河道,他刚追出涵洞,突然就是手/雷、变压器轮番爆炸,火光四溅,石头乱飞,尘土扬起,电线塔也倒下来了。他被短暂阻隔,稍后又是一声枪响,他追过去时什么也没发现。他在附近搜了很远都一无所获,凶手逃了。
(场景闪出)
截止7月24日晚的大致过程基本如此,后面的环节牛声都知道,他也不再赘言。牛声听得既过瘾又后怕,他完全没料到杨石头和陈长弼一直在跟踪自己。猴子不翼而飞,他还以为是猴子的同伙把他救了,不曾想早被警方抓了。
牛声道:“我要是干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岂不全被你知道了?”
杨石头笑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牛声道:“刘浪怎么会被毛自卫抓到?”
杨石头道:“毛自卫说刘浪绰号叫‘榔头’,他和梁晋四月份抓棉花逼供,棉花把熊兴贩毒的事招出来了。梁晋22日下午被杀,熊兴决定将榔头也除掉,但梁晋死前没说榔头在哪儿。熊兴和毛自卫都见过刘浪,但他们不确定刘浪就是榔头。棉花说四月份有个叫‘钢丝球’的人想找他出货,他没答应,但此人的声音跟那晚逼供自己的人挺像。他描述了‘钢丝球’的外形,熊兴他们确定此人就是刘浪。他们判断梁晋败露必是刘浪告密,此刻他多半还在薛丁那里,于是熊兴派人盯着薛丁。结果薛丁在23日晚上将刘浪秘密释放,但他们并不知情。
毛自卫又说杀梁晋全是熊兴授意,当夜跟熊兴和棉花将梁晋的尸体抛入荒谷,他们又惊又怕,一路跌跌绊绊。他连摔好几次跟头,险些掉进谷底,回来后浑身酸疼。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很后怕,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他想出去找人按摩,熊兴担心薛丁怀疑自己杀了梁晋,可能会抓身边的人逼问,当晚就不允许他出去。结果薛丁得到梁晋的尸体后没做任何反应,还把监视熊兴的人都撤了,熊兴这才放心。24日下午毛自卫跑去按摩,刚进厕所就撞到刘浪,当场将对方打晕并拖进厕所隔间里。他随后打电话通知熊兴,熊兴和棉花很快就过来了。他将刘浪背上车,熊兴把他带到自来水厂秘密处决,结果被你跟上了。”
牛声听完略作思索,道:“怎么全是巧合?我前天撞到刘浪是巧合,刘浪撞到毛自卫也是巧合。”
陈长弼道:“没有巧合。你们都在找刘浪,他自己又蒙在鼓里,迟早要栽跟头。”
牛声想想,觉得这么说也有理。
杨石头道:“熊兴这回是自己作死。他要不急着杀刘浪灭口,哪儿会这么快暴露?”
陈长弼道:“自作孽,不可活。”他顿了下,“你们有调查过那个地下娱/乐城吗?”
杨石头道:“昨天就去了,下面又是赌场又是擂台,乌烟瘴气,已经勒令整改。”
陈长弼道:“那娱/乐城是小黑山的,他知道熊兴在搞这些东西吗?”
杨石头道:“我们昨天就去调查过他。他说娱/乐城承包给熊兴经营,他只坐地收租,他长期在国外,熊兴具体做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
陈长弼道:“他知道熊兴在贩毒吗?”
杨石头道:“他说他不知道,他也很震惊。”
陈长弼哼道:“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奸商就是奸商。”
杨石头道:“现在就剩下几条大鱼,这个事梁晋和熊兴必然知情,眼下梁晋这条线索断了,希望全在熊兴身上。”
陈长弼点了点头,道:“他现在是亡命之徒,你们行动中要多小心。”
杨石头点头称是。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陈长弼的妻子送饭来了。
杨石头说今天晚上请牛声吃饭,并要他给自己答案。牛声笑了笑,欣然允诺。随后二人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