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低下头,永远都是这样。
娘的那些温柔慈爱的眼神,只有在面对大哥和小妹的时候才会出现;对着他则一直是这样恼怒又不耐烦的模样,他都已经习惯了。
“儿子不敢,娘若是没什么吩咐,儿子就先回院子了!”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对娘说话呢?娘肯定是有事才会将你找来了,难道无缘无故她还会将你找来寻开心不成?”
秦天俊坐在秦苏氏身边不满地看着自己二哥。
“我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还是闭嘴吧!”
秦远对这兄弟两个都没有什么耐心。
他不怪娘不喜欢他,但他却不允许他们将那些龌龊的算计用到他身上。
秦苏氏大力地拍向旁边的案几,“反了反了,你敢这么对你弟弟说话!他也是关心我这个娘,你是不是连我都要骂?”
“娘,您别生气!二哥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二哥,还不赶紧跟娘道歉!”秦天俊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神情。
秦远懒得理会,只低着头不说话。
他也是时候对这个娘死心了,不然等英芮过来,难道也要让她过自己这样憋屈的日子吗?他舍不得!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苏氏见他毫不领情,愤怒地将茶杯砸向他。
秦远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冷眼望向所谓的娘,他一定不是她亲生的对吧?要不然,为什么她能对他这么狠?
秦苏氏被他的眼神震住,莫名便有些心虚。“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你娘!我还会真的害你不成?”
“是啊,二哥!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不应该心怀怨恨!”可不能让娘觉得愧疚,他就应该是被忽视的。
秦苏氏原本渐渐消散的怒气又被挑起,“怨恨?你凭什么怨恨我?我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娘,您究竟有什么事?若是没事,我要回院子歇息了!”秦远却是已经腻了这样的戏码,懒得再看他们作戏。
秦苏氏正想说什么,就被秦天俊拉了拉袖子,二哥已经相当的不耐了;还是赶紧将正事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秦远嘴角泛起冷笑,且看这母子二人玩的什么把戏。
秦苏氏被儿子暗示,只好敛下满心的怒火,“我知道你娶韦府那个大小姐是逼不得已,如今你舅舅不介意你订了亲,想将女儿嫁予你做平妻,你到时候就一并娶了吧!”
秦远觉得这真是荒唐得可笑,而他也实实在在地笑了出来。
秦苏氏和秦天俊面面相觑,莫不是高兴傻了不成?这是什么见鬼的反应?
“他不介意我订了亲?那他有没有问我介不介意娶他女儿呢?还想做平妻?韦府是什么人家,他苏家又是何许人也,竟有胆子跟韦府相提并论?”
秦远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这些人,都把他当成傻子呢…
他若是不同意是不敬长辈,他若是同意,将来韦府上门来讨说法;只消说是他硬要娶的,那所有的责任便都由他担着,他们却是不需要担一丁点的风险,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苏氏大怒,“你这孽子,那是你舅舅!你你竟敢看不起你舅舅?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瞧不起我这个娘?我告诉你,苏家再怎么样,也是你娘的娘家,你胆敢对他们有一丁点的怠慢,我绝饶不了你!”
出身商户人家是秦苏氏心里的痛。
士农工商,向来是商最为低贱。
往常出去赴宴,那些贵夫人一个个都眼高于顶,不愿意跟她多来往;没想到如今在府里,竟也要被这臭小子嫌弃,真是可恨!
“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苏表妹与你青梅竹马,你待人家也是多有亲近;如今才瞧不上人家的身份,早干什么去了?这些年别人早当你们俩是一对儿了,这水到渠成的事儿,总不能因为突然插进来个韦府千金就翻脸不认账了吧?”
那韦大人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看上这么个没用的废物;不过,这婚事没落到大哥头上,就已经是万幸了!
秦苏氏赞同地点头,“没错!言慈的清誉已经坏在你身上了,你不认也得认!你好好去跟韦府说说,韦府会谅解的!”
“既然是你们让我娶,自然是你们去说!只要韦大人点头,我就是娶也没什么;若是韦大人不愿,那就恕难从命了!”
秦远冷哼。什么清誉不清誉的,他跟苏言慈的交往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从无一丝逾矩之处;想用这个逼他就范,未免太小看他了。
秦苏氏眼神闪了闪,他们能说的话,还用得着跟他这么废话吗?“其他的我不管,这事儿你必须给苏家给言慈一个交待!我听说上回让你跟言慈去一趟寺庙,那个韦家小姐竟然还生气了;这么善妒的女人,哪有言慈通情达理,你最好要分清远近亲疏!”
秦远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她善不善妒是我的事,娘还是管好家事吧,其他的就少操心了!至于苏言慈,我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有过什么私下往来,你若是想让她嫁进秦家,不是还有大哥跟三弟吗?何必屈就我一个无才无能之人!”
“放肆!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和言慈从小一起长大,你这么说,也不怕伤了她的心!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若对她无意,为何要处处护着她?”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多喜欢苏言慈,只是那个韦英芮的身份太高了,怕拿不住她所以才想让苏言慈也嫁进来。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将她推给我的?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身边都跟着丫鬟侍卫,娘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秦远懒得再跟他们纠缠,“若娘找我是为了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儿子先下去了!”
秦远回到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每次一到娘那里就满心地疲惫。
他不明白为什么娘对大哥和三弟都那么好,却唯独对他没有好脸色,莫非他天生就讨人嫌?
平妻这个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别说他本来就对苏言慈无意,就是他喜欢她,也绝不会在大婚的时候给尚书的千金添堵。
娘这分明是想陷他于万劫不复啊…
本来这门婚事就是秦家高攀了韦家,不知惜福,竟还敢在大婚的当日娶一个商户女子进门羞辱新娘子,这是多么缺心眼才想得出来的。
难道在娘的眼里,他竟已蠢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是娘觉得只要是她提的要求,无论多么荒诞无稽他都会答应?
“这个孽子!气死我了!”秦苏氏恨恨地望着门口,往常装的那么孝顺,如今不过一点小事就原形毕露了,还好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真心待他。
“娘,这下该怎么办?若是二哥执意不肯娶苏表妹,那舅舅会不会恼羞成怒,以后就不给咱们家银子了?”
他们秦家没什么产业,府里的一应开支都是多亏了苏家。
苏家别的没有,但银子却多得是,对秦家也从没有吝啬过。
当然了,平日里也会借着秦家之势行一些便利就是了。
秦苏氏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虽说表面上是苏家离不开秦家,但其实若是这些年没有苏家的鼎力支持,秦家也不可能走得这么远。
她又不善经营,陪嫁的铺子庄子,出息也不是特别好,要维系秦家这么大的开支还是很有难度的;所以,绝不能让苏家抽手。
这样一想,却是对那个逆子更加恼怒;身在秦家长在秦家,却如此自私自利,真是岂有此理!
“这事儿他说了不算,回头我再跟他说说!今儿个可能是因为有你在,觉得我下了他的面子,所以有些抵触!”
秦天俊若有所思…既然他们没有什么逾矩之处,那就给他们创造机会弄出点动静来。
他不娶的话,多半就会轮到自己了,自己可不想娶一个毫无用处的低贱商户女子…
他们也不想想,韦鸿睿在朝堂是公认的难对付;若不是因为秦远洁身自好,又谦卑恭谨;他唯一的嫡女,哪轮得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郎公子。
他这么精挑细选,又怎么会容许人破坏他女儿的幸福;想要他同意女儿成亲的当天,同时抬一个平妻进门,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爹,你刚回来吗?”韦英芮拿着嫁衣美滋滋地准备回院子里绣。
“嗯,你这是干嘛去了?”韦鸿睿望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好像是嫁衣?
韦英芮瞧见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小声道:“那个…我刺绣不是很好,就拿去让静竹帮我想想办法…”
“所以呢?她想到什么办法了?”
韦鸿睿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捧在手心尚嫌不够。
平日也没怎么拿那些女戒女训的拘着她;导致她像个男孩子一样整天在外面野,好在还算知道分寸,他索性也就没太在意。
说到这个,韦英芮就兴奋了。“静竹帮我把图案用不同的颜色描出来了,我只需用绣线把它填满就行了,简直太方便了!”
“哦?”静竹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倒也不出奇,“你去吧,静竹为了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管什么时候也别忘了她对你的好!”
“我知道的,爹,你放心吧!”
韦鸿睿叹气,几个孩子能随时去骆宅找静竹,他心里是很羡慕的。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之前存了别的心思呢…
转念又想起不知死活的方行元,不过是方家庶子,就敢将手伸向他韦鸿睿的外甥女,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
趁你病要你命,这次趁着那个老不死的在大牢里鞭长莫及,非得狠狠刮下方家一层皮来不可。
“老太君,咱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这铺子也卖了好些了,银子都送出去,事情却还是没有着落,咱们可怎么办哪!”
方肖氏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偌大的家业都快散了,太师他们却还没被放出来,以后这一家老小的可怎么活!
“急什么!若不是你非要卖了那些铺子到处去找关系,方家何至于到如今捉襟见肘的地步!”老太君怒斥,哪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方肖氏低下头,讷讷地解释,“我也是为了太师和老爷啊…媳妇儿也是想让他们早点出来,才出此下策!”
这老东西,明明自己筹银子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说;眼看着事情不成了,才来骂她,真是狡猾!
老太君瞪了她一眼,若不是知道她是为了方家,哪会允许她去卖了那些产业;而今银子出去了,却连个响儿都没听着,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吧?
“要媳妇儿说啊,都怪月篱那个狐媚子;要不是她教出的好儿子将手伸进了武王妃的院子,咱们方家何至于招来如此大祸!”
方肖氏一脸愤恨,平时霸占着老爷就算了;闯下如此大祸竟还想独善其身,没门儿!
老太君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事儿还得等太师他们回来才能发落,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你没她怎么着吧?她儿子犯的可是大错,你若是把她折腾得太惨,回来志儿看着又起怜惜,到时候指不定连她儿子都没事!”
方肖氏恍然大悟之余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只是把她关起来,还未曾动手。“您放心,媳妇儿只是让人把她拘在院子里;要不然,咱们担心太师他们之余,还要被她吵闹不休,岂不是更加烦心!”
老太君点点头,这媳妇儿倒是难得还有这样清醒的时候。“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给太子的信送去了没有?”
这出事前后都有半个多月了,却一直没收到太子的回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早就送过去了,不知道是还没收到还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想到一种可能,方肖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又想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老太君急了。
“您说会不会是太子不打算管方家了?”方肖氏想到这个就觉得肝胆俱裂,若是连太子都不管了,那太师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你胡沁什么呢!”老太君厉声斥责,“你以为太子跟你一样短视吗?方家跟东宫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想登上皇位还少不了我们方家的支持,你以为他能轻易抽身吗?不懂就不要胡说!”
免得别人跟着担心。
就算声音大也打消不了方肖氏惴惴不安的情绪,若真是会管,怎么这么久还没回信呢?
只是抓个叛逃的五皇子,又不是让他去打仗,怎么会连回个信的时间都没有呢?
老太君看她这个样子就闹心,她还嫌自己不够烦的吗?
本来如今的方家就已经没了主心骨,她作为当家主母竟还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简直是愚不可及!
“你没什么话要说了吧?没有就给我滚下去!”瞧她那副丧气的脸就让人觉得晦气。
方肖氏欲言又止地望了望老太君,她自己一个人回去更加胡思乱想啊…
难道不能待在一起吗?互相也好有个依靠,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自己待着…
可看着老太君的脸色,她悻悻然地住了嘴,一步一回头地回了院子。
老太君深深叹了口气,当初她就不同意娶这个媳妇儿。
可是,太师却非要志儿将她娶进门,这么多年也没给志儿添上一儿半女;遇上一点儿小事就不依不饶地纠缠不休,大事又爱慌张自乱阵脚,哪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太子那边真的还没回信吗?”按理说不应该啊…该不会那边也出了什么事吧?
站在她身后的初嬷嬷摇了摇头,“回老太君的话,确实还没有收到回音,许是真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话哄哄志儿媳妇儿那个没脑子的还行。他若是真想管,咱们不用去信他肯定也会想办法;老身就不信他一出京,京里的事情就没人告诉他了;相反,他若是不想管,咱们的信恐怕无论如何都是送不到他手里的。”
老太君冷眼望着外头,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相信太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方家跟东宫从来都是缺一不可;若是以为做了东宫之主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就大错特错了,接下来才是真正需要方家效力的地方呢!
而闻人明真的没收到书信吗?其实书信他早就收到了。
只不过,他大概也了解他那位父皇的意意;无非是觉得方家势大,再加上他又是太子,想要打压一下方家的气焰罢了。若说真想拿方家开刀,他却也是不信的。
这些事情其实以老太君的睿智,应该不难想到才是。
只是方家这么多年太过顺遂了,脑子反而比较钝;倒不如借着这次的事情让他们清醒清醒,以后也学会谨慎行事才好。
对他来说,确实需要方家助他一臂之力,可他也不想因为这个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
让他们再等等吧,再过个一两日回信也不迟小剧场
秦远:委屈脸媳妇儿,有人欺负我!
韦英芮:怒抽鞭子谁?谁敢欺负我相公?
秦苏氏、秦天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秦远:哼,我有媳妇儿撑腰,看你们以后还敢对我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