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顾枕书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即将推开的门。
来人是余仲,和顾枕书料想的一样,从余仲进院里大门的时候,顾枕书就知道了,主要是呆在他身旁的魑,表情不一样。
对于陌生人,魑会有两种表现方式,一,完全置之不理,就好像对方是空气似的,完全无视掉;二,就是怒目圆睁,威胁对方。
可由于顾枕书和余仲熟识,加之两人相交真诚,魑对余仲的感觉就会相对友好一点。
这不,余仲一进大院的门,魑就支起个脑袋望着余仲要来的方向。
余仲一进门,就热情地向顾枕书打招呼,魑身上也没散发什么危险的气息。
对了,忘了提一点,余仲是看不见魑的。
魑的隐身术强大到,在整个人界,估计都没有人能看穿。
顾枕书不希望魑的存在被别人所知晓,否则到时候惹祸上身就麻烦了,所以一般情况下,魑要不就是在外边自己游荡,要不就是隐身跟在顾枕书身边。
“回来了,”顾枕书抬头看向余仲,“千凰羽找到了吗?”
“找到了,”余仲高兴地点点头,“你别说,我还真的在你说的那地方找到了千凰羽。”
这话说完,顾枕书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见魑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似乎是在炫耀它的厉害之处,它说的地方果然就有千凰羽。
“拿到手了吗?”顾枕书神色未变,开口问道。
余仲点头,“必须的呀!”说着,余仲伸手将空间介子里的千凰羽取了出来,走近顾枕书,放在他的桌上。
顾枕书仔细一瞧,千凰羽上,竟有有干涸的血迹。
“你的?”顾枕书的语气里竟带有一丝冷意。
“不是。”余仲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躲闪。
顾枕书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血必定是余仲的,要不是千凰羽不能碰水,这上边的血他一定是不会让自己看见的。
“跟我来。”顾枕书站起身,拿起千凰羽便朝他的房间里走去。
余仲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到了顾枕书的房间,顾枕书便示意余仲在书桌前坐下来,余仲却有些受不了顾枕书这种关心,好半天都不愿坐下去。
这个房间,总共出现过三个生物,一是房间的主人顾枕书,二是主人的宠物魑,三就是余仲了。
余仲前前后后来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有一点受宠若惊。
他是跟在顾枕书身边最亲近的人,他知道顾枕书待人虽然看上去温和,实际却是非常冷淡、不通情理的,太多人对他崇拜,也太多人嫉恨他、不屑他,甚至害怕他。
可顾枕书仍旧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碍不了他。
余仲是怎么和顾枕书交好的他都快忘了,但那种感觉,他忘不了……
余仲在内院并不是厉害的人,要说排名,一直属于中下,内院并不都是平和的,也会有陷害,也会有打斗,并不是人们口中的桃花源。
那段日子,余仲因为家庭,因为朋友,还因为爱人……几近快走上自杀的道路。
余仲的家庭情况很是复杂,一般人还真不敢掺和。
那时候,顾枕书出现了,他就这么说了一句:“以后跟我混吧。”
一句好像混混的台词,被顾枕书这个人,说得彬彬有礼,就像潺潺流水注入到他的心间。
从那以后,因为他跟着顾枕书混,就没有人欺负他了,他身边的事情好像也都有了回转,余仲一直以为,那天是顾枕书的善心大发,因为他所了解的顾枕书并没有那么善良。
后来余仲才知道,顾枕书只是想找一个手下帮他做事,因为他身体不好,而当时余仲刚好出现,顾枕书就选择了余仲。
余仲才恍然大悟,这才是顾枕书。
有了这样的心情,余仲对待顾枕书毕恭毕敬,偶尔也会跳脱,但无伤大雅,这样的相处方式余仲很开心,他很怕与顾枕书并驾齐驱。
他害怕承受不了这样一份厚重的信任,和顾枕书难得有的感情。
顾枕书一向看人准,见余仲对这样的相处模式很自然,他也便不强求。
人人见公子顾枕书,都会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处事淡然的形象,几乎每一个人见顾枕书都会为之沉迷。
余仲了解真实的顾公子,他也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一份信任。
还有就是,他害怕顾枕书。
顾枕书太聪明了,聪明得可怕,你和他呆在一起,你的想法,他通过你的表情、行为、语言都能猜得个一清二楚,所以余仲害怕。
看着余仲有些退缩,顾枕书微乎可微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强求,走到书柜前,在一个格子里取出一盒药膏。
随后顾枕书转身对余仲道:“看你样子应该是外伤,这个药膏很好,还不留疤,你回去抹一下吧。”
“好。”余仲微微一笑,接过药膏。
顾枕书应了声,便又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走向靠窗的软塌上,轻轻地躺了上去。
这,大概就是赶人了。
余仲并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便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顾枕书忽然叫住了他。
“余仲,等这几件事完了,你所求的,我自会帮你应验。”
“好。”余仲点点头,提脚出去了。
余仲知道,方才顾枕书的一系列行为和动作,是他最后一次示好了,可自己,却拒绝了。
他余仲,依旧会是顾枕书最忠诚的手下,他会不要命地达成他的命令,他依旧会叫他“枕书”,但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余仲有些难过,却不后悔。
顾枕书这样的人,他连仰望都做不到。
余仲离开后,顾枕书便放下了书,他将书放在枕头下面,侧着身子看着趴在地上的魑。
每个人都是这样啊……
顾枕书突然想起了母亲生前躺在床上的场景,她紧紧地握住儿子顾枕书的手,颤抖地说:“一个人太聪明了,会很孤独。”
顾母说完,用怜悯和心疼的目光看着顾枕书,顾枕书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在他眼里看不见任何情绪。
这样的顾枕书,顾母更是心疼,她想要伸手抱抱他,手却僵在了半空中,讪讪地收了回来。
就连顾母,也怕顾枕书。
笑话,天大的笑话,一个母亲,竟然会怕自己的儿子。
顾枕书想到这里,嘴角有了一丝嘲讽。
在青水镇的时候,他是整个青水镇姑娘崇拜的对象,也是汉子们口中的红人,可是他还是没有朋友,除了,南归。
顾枕书记得,小时候他和几个小伙伴出去玩,碰到了几个强盗,顾枕书仅仅是说了几句话闹得他们窝里斗,最后救得大家都逃了出来。
可是,没人愿意和他玩了。
即使是碰到强盗的顾枕书也一样毫不退缩,冷静淡然,那时候顾枕书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们,为什么他们不和他玩呢?
后来,顾枕书明白了。
高处不胜寒?
可笑,真的可笑。
所以后来,他只剩下了南归。
离开了青水镇来到内院,顾枕书的日子不好过,因为没人认识他,随后顾枕书靠着自己的聪明,一点一点令内院的人敬佩他,甚至信仰他。
顾枕书也明白了,自己不会再有朋友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余仲,他骨子里坚韧、胆大,而且他忠诚、聪明,是一个朋友的好典范。
顾枕书试着走出一步与他结交,却……被拒绝了。
顾枕书看着魑的眼睛,它的眼里什么也没有,灰白色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天生凉薄,何苦怪人?
顾枕书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试图结交好友了。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有南归。
只有那个无论他再凉薄、再淡然、再聪明,都不会感到害怕,依旧对他巧笑倩兮的南归。
所以他喜欢她的亲近,喜欢她的信任,喜欢她的一切。
“阿归,阿归……”顾枕书轻声念叨着,不知念了多少遍。
谁人又知,顾枕书,有多么孤独呢?
“魑,你害怕我吗?”顾枕书突然问了魑一个幼稚的问题。
可魑却回问他,什么是害怕。
魑知道害怕这个词,也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可它从来没有感觉过害怕,所以不知道,自己怕不怕顾枕书。
顾枕书苦涩地笑了笑,“不知道害怕,那你知道悲伤,知道高兴,知道愤怒吗?”
原以为,魑会摇头,没想到魑却回应了顾枕书:看见主人的心情就是高兴,看见陌生人的心情就是愤怒。
很简单的解释,顾枕书眼底竟有了泪花。
他顾枕书,不该是那种可以落泪的人。
接着,魑回问顾枕书,它的语言,只有顾枕书能听懂。
它问,它现在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种心情,是不是叫做悲伤?
顾枕书闻言一愣,摸了摸魑的头,问道,“怎样的心情?”
魑却回答:“呜。”
翻译过来就是:和你一样。
和顾枕书一样。
顾枕书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对,这个心情,就是悲伤。”
其实这一章写得我有点伤心,顾枕书或许像神,但他也会有七情六欲的,他太孤独了,没有谁能成为他的朋友……南归呢?或许是,或许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