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荆溪听了,心下忍不住暗暗诧异,来者是何人,竟张狂至此,在衙门里如此叫嚷。
随即,门口,一位鹤发老妇人,拄着龙头拐杖,匆匆走了进来。
老妇耳顺之年,身穿一件纸棕色苏锦交领,外罩一件银鱼白的蝉翼纱对襟褙子,容颜虽老,眉眼间依稀可窥年轻时的风采。一双眼暗含精明,脸上恰有几分愠怒,往那里一站,不说话,就足够震慑别人。
身后跟着丫鬟仆人一大群,各个低垂着脑袋,断不敢轻易抬头四下多看一眼。
先前瞧着洪陈氏的时候,觉得,当家主母应当如此,现如今瞧了她,才知何为富贵人家。
“民妇洪张氏,拜见叶大人。”见到叶荆溪,老妇人只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才转头,瞪了洪陈氏一眼。
叶荆溪点点头,抬手虚扶了一下,开口问道:“洪老夫人,前来衙门所谓何事?”
“叶大人,老妇乃是死者洪乐安的生母,今日赶来衙门,就是求叶大人做主,定要找出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只要能找出凶手,老妇……老妇同意解剖。”
洪张氏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哽咽,身为人母,要亲口说出叫别人解剖自己孩子,该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他不知道,但从洪张氏的眼中,他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悲伤与心痛。
“不,我不同意。”自打洪张氏来了,洪陈氏便退居一旁,静静看着,久不言语,现如今,听了这话,也赶忙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阻拦。
“死因有疑,便可行解剖验尸,这在本朝已是众人皆知的规矩,洪夫人为何多次阻拦?”叶荆溪觉得,这位洪夫人,对洪乐安的死,定是知道些什么,她所做的这些,倒像是在故意隐瞒。
洪陈氏听了,嘴唇开合片刻,没说出一个字,倒是簌簌滚下两行清泪。
“官人横遭此难,本就悲伤,再行解剖,倒叫他再受一次罪,奴家实在难以心安。”
一番话,说得婉转悲切,叫人听了亦是悲伤不已。
洪张氏也赶忙开口:“大人,洪乐安是我儿子,我同意解剖,好好的一个人,不能走得不明不白。”
“娘,官人已经去了,我们何不让他尽早入土为安,为何还要苦苦折磨他呢?”洪陈氏见叶荆溪为难,转而走到洪张氏面前,顾不得被太阳晒得发烫的青石地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双手,紧紧攥着洪张氏的衣摆,哭得悲切。
见她这样,洪张氏亦是不忍心多看两眼,只是紧闭双眼,将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若不查出你家官人的死因,恐怕,他即便是厚葬了,也是难以安宁。”
门口,蓦地又传来一道声音。
这声音软糯得好似一块裹着糖霜的糯米糍,光是听着,便觉得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甜腻腻的滋味来。
众人纷纷瞧去,果真,门口出现两个身影。
男子一身红衣似火,女子素衣白裙,见之忘俗。
“云五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叶荆溪远远的看着两人,如释重负般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