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忍再看,用酒菜遮脸,胡乱吃醉了酒,倒在榻上,再看对方,朦朦胧胧,顺眼多了。
“安安……”李隆基叫这个差点遗忘了的名字。
“皇上……”武惠妃没敢叫三郎,更不敢叫阿瞒,她的胆量似乎小了。
“咸宜做得很好。兄弟娣妹间就应该这样。”
“臣妾想明白了,李隆基的儿子,就是臣妾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臣妾那日见宁王了,他可是李隆基的长兄,可瞧着精气神儿比李隆基好得多,治理天下本是苦差使,哪有做个轻闲王爷来得舒服?”武惠妃侃侃而谈,不管她信不信,李隆基是信了。
下一步,就是让李瑛相信。咸宜是指望不上,李瑁是实诚人,太老实还是用不上,这时就是杨洄最得力。武惠妃庆幸挑了个好女婿。
男人间的友谊来得很容易,骑射打猎饮酒寻欢,整个花活儿走一遍,杨洄就成了三王身边不可获缺的人物,当然作为代价,咸宜公主的一些**难免要拿出来做一下谈资。这是二十几年来,宫中最平静的时期,歌舞升平,每个人都纵情享乐,这正是李隆基想看到的。大唐疆土广阔,地产丰富,大唐的子民和统治者一样,只要快乐地活下去就可以了。
但不是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有些人的命运,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直到被赐死之前,李瑛才一点一点把整个事件梳理清楚,他犯的错误是被麻痹了,以至于眼睁睁走进陷阱。杨洄家的三天饮宴只是引子,拉开了序幕。
三王筋疲力尽离开杨洄府时,得知光王李琚的车轮拔缝儿拿去修理,三人同乘回到十王宅。杨洄传圣旨要求三王进宫擒贼,只要细心想一下就会发现,这是个谎言。但这是三个酒醉不清醒的人,最近的日日洗脑已经让他们放下了对武惠妃的警惕,这只是举手之劳的讨好行为。
李瑛是最先发现身处险境的,只是那时已经晚了。面前是哭诉告状的武惠妃和面色铁青震怒的皇上,三人手中的剑坠落在地,回头再看时,杨洄已经不见了。
等到太监把长醉不醒的杨洄抬进宫时,李瑛已经明白,他们在劫难逃了。
前面的铺垫够长,武惠妃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李瑛输得心服口服。
就在他准备为自己辩护时,赐死的圣旨已经传了下来。三王的反抗是徒劳的,武惠妃以最快的速度把眼中钉剜了出去。
在处死三王前,李隆基不是没有犹豫,他叫来宰辅李林甫,只是这位宰辅大人早就与武惠妃走动亲近,只以一句陛下的家事怎好让臣子拿主意,把三王最后的生机给关上了。
李隆基的震怒,是有原由的,当年他披着盔甲杀进宫中,抢下龙椅的情形,已经深深植入脑中,许多年后,多少次他都在梦中重现。近些年,不知是心有所想还是怎样,主角变成了李瑛。尤其是李瑛刺杀李瑁之后,李隆基虽然没有废太子,心里已经不一样了。李家血管里流动的不安份,代代相传,他不能不小心。
所以看似他的小题大做,却是蓄势以久,武惠妃再一次做了他的卒子罢了。
三王的死,在朝野中引想喧然大波,皇家自己的事,关乎天下,就是天下的事。所有讨伐之声直指武惠妃。在她的计划中,本是立李瑁为太子,防止夜长梦多,可李林甫的奏章刚刚呈上,就被千夫所指,武惠妃只能隐忍下来。
这件事给宫中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过王皇后的符厌,妃嫔们对武惠妃恐惧到了极致,暗地里已经把她比做则天大帝,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唯恐碰到逆鳞。
凌仙仙得知李瑛被赐死的消息时,有些不相信,在她的理解,即便是太子错了,李隆基是阿耶,打一顿,骂一回,再不济把太子的身份给免了,命还是能保住的。
现在一声不响就把人给杀了,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凌仙仙一反前段时间的高调,神情恍惚,连茅大娘都看不下去了。
“你打起精神来吧,我算看明白了,这宫中处处陷阱,一步走错就是死。”
“我都不知道往哪去了,怎么走?”凌仙仙说这句话时,眼中尽是茫然。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有一天能羞辱李瑛,报当初他抛弃她的仇,可是现在仇人死了,她要怎么办?
“你把李隆基的心收住,这宫中也没多少人了,你又是武惠妃的人,正好是机会。”茅大娘循序渐进。
“皇上,靠不住。”凌仙仙摇摇头,任她再傻也看透了,这宫中最靠不住的就是皇上,那翻脸比翻书还快,谁知道哪一脚就踩翻了,亲生儿子都一样杀,更何况她这草芥一般的贱命?
茅大娘劝不动凌仙仙,唉声叹气回到宜春院,刚进门就听屋里有说话声,平平淡淡,有一搭无一搭的,却是李隆基和小九儿,二人兴致都不高,各怀心事。茅大娘突然底气就足了,怎么忘了这还有个女儿?上次就是李隆基在这里喝酒,老五得宠的,今儿个打起精神,把小九儿也送进宫算了。
可惜茅大娘打错了主意,李隆基确实留下喝酒了,也跟小九儿一醉方休,只是他们和衣卧了一夜,没有任何事发生。早上小九儿和太监忙着帮李隆基更衣上朝,李隆基宿醉还有些困顿,臬呆呆的。小九儿弯下腰帮他系上腰带,抬头正看到他稀松的眼泡和有些散乱的灰白头发。
“怎么了这是?”李隆基见小九儿突然怔怔的,要落泪的样子,忙问。
“皇上,最近老了好多啊。”小九儿是实诚孩子,不会说谎,这一句正戳到李隆基的心尖上,径自慌乱走掉了,他怕老,他怕死。
“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茅大娘憋着一肚子气,小九儿也不理她,默默坐回梳妆台前,抱着膝盖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