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心软(1 / 1)

此为防盗章锦书在屋内枯坐了一夜, 目视那支蜡烛径自放着光, 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跟着僵硬起来,似乎是凝结成冰的水, 稍一用力便会碎开。

初晨已至,旭日东升,晨曦的阳光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斜斜的投到了屋内, 映的她满面明媚,似是朝阳。

扶着一侧的桌案, 锦书站起身来,缓缓舒一口气。

不管怎样, 她的日子总要继续。

胡乱的梳了妆, 她换了衣裳,连早饭都没用,就如同丢了魂儿一般,往药房去了。

还不等人到门口,就看见在门前张望的安和与安平了。

“姐姐今日怎么来的晚了?”安和蹙着眉,有些担忧的问:“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今日清早,他与安平负责送当归过来, 按照往常, 锦书早该到了的, 这一次却不知为何, 他们等了半刻钟, 才瞧见她的影子。

“没什么, 只是今日犯懒,起的晚些罢了。”

锦书看他一眼,将自己心中思绪遮掩过去,看一眼斜对面的位置,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笑:“这是怎么了,老远便听见那头的喧闹声。”

“也是可怜,”安和面色微暗,摇摇头,低声向她道:“司药昨夜出门,不知怎么,掉进千波湖里了,偏生那时候巡逻侍卫才刚刚过去,也没人听见她呼救,她又不会水,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是呀,”安平也跟着附和,语气中是生死无常的的感慨:“今日清晨,有人去司药房里寻她,才知道她昨日便不曾归,还不等差人去找呢,就听巡逻的侍卫来报,在千波湖中……”

司药死了。

昨日还对着自己笑语盈盈,引着自己往陷阱里去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淹死在千波湖了。

忽然之间,锦书心头一凉。

真正无常的,哪里是生死之间的命运轮回,分明是世间权势的无上威赫。

自以为能够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是到头来,只消别人轻飘飘的吩咐一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里是帝都长安,大周王朝的中心,无时无刻不是风起云涌。

她身处皇朝宫阙,执掌帝国权柄的天子脚下。

这样的地方,所谓的生死大事,或许,只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锦书听得手指一僵,亏得是缩在袖中,也无人察觉。

顿了一顿,她才轻声道:“司药也还年轻,当真可怜。”

“是啊,”安和跟着应声,正待继续说句什么,忽的收敛起面上神色,躬身施礼:“刘尚宫。”

锦书心下微惊,回过身去,便见刘尚宫笑吟吟的过来,不等她屈膝行礼,便先一步握住她手腕,亲热的拍了拍。

“锦书,”示意两个内侍退下,她上下打量锦书面容,笑容深深,别有一番寓意:“早就觉得你是有福气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锦书被她超乎寻常的亲近惹得心下一惊,却也不好硬生生将手抽出,只是勉强一笑,低声道:“……尚宫大人。”

“含元殿里缺个奉茶的宫人,总管点了你的名字,”刘尚宫笑着看她,目光在她未经妆饰,却依旧出尘动人的面颊上浮动一会儿,终于道:“回去收拾东西,随我过去吧。。”

锦书心头先是一紧,随即又是一松,到最后,反倒有些石头落地的释然,眼睑低垂,遮住了明眸中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没有多问,只是低声道:“是。”

“生的这样秀丽,又还年轻。”刘尚宫目光温和,带着难掩的勉励,自语一般低低说了两句,才用力握一下锦书的手。

“——日后的路还很长,你的福气,都在后边呢。”

锦书不是会多话的性情,闻言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有多问,回去收拾了少得可怜的行李,便跟刘尚宫一道,往大明宫去了。

拐过穿山游廊,经过几道垂花门,又途径长廊后,她们终于到了含元殿外。

含元殿的总管宁海,是跟在圣上身边的老人了。

这种在高位者身边久留的人,虽然仍旧顶着奴才的名号,但在宫中大多数人眼里,却已经是主子了。

刘尚宫带着锦书过去,二人一道向他行礼。

他倒谦和,也不拿乔,向刘尚宫点头致意之后,才去看她身后的锦书。

锦书穿的素简,水绿色衣裙同其余宫人并无二般,明媚面庞却硬生生带着十二分的光彩,平白叫别人灰暗几分。

长发挽起,并无珠饰,只一支银簪清冷简洁的探入,身姿婀娜,出尘皎皎,果真动人。

便是见惯如花美人的宁海,也有转瞬的怔然,心底忽然冒出曾经听过的一句诗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怨不得呢,下意识的,他在心底这样感慨一句。

含元殿是天子之所,刘尚宫自是不得久留,笑着同宁海告别,最后叮嘱锦书几句,便告辞了。

该来的总会来,锦书目送她离去,心里倒也不慌,宁海不言语,她也不曾开口说话,只低垂眼睫,静静立在那里,似是日光下的一座剔透玉像。

她这样沉得住气,宁海眼底神色不由凝重几分,也不拖延推诿,便带着她往偏殿去,细讲含元殿内的规矩,以及圣上的喜好。

锦书不言不语,只静默的跟在他身后,一字字记在心里。

偌大的含元殿,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个奉茶宫人,宁海带着她进了偏殿,便有一个年轻宫人迎上来施礼,笑语盈盈,颇为娇俏:“宁总管,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宁海笑着应了一声,向锦书道:“这是绿仪,也是含元殿的老人,你若有不懂的,只管问她便是。”说着,又同绿仪介绍锦书,叮嘱她多加关照几分。

绿仪听得宁海说的事无巨细,再去看锦书芙蓉一般的面庞时,眼底不由有些异色,口中却一一应下来。

锦书性情细致,听得也认真,跟着绿仪学了好些,总算是心中有底。

毕竟是官家女子出身,仪态谈吐不俗,饶是宁海挑剔严苛,也没瞧出什么毛病来,当日便叫她往前殿去听差了。

含元殿极是宽敞,锦书吸取前番教训,过来之前,便先行将各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以防不测,却不曾想,第一次奉茶,便用上了。

正是七月时分,虽然已至晚间,夜风清幽,空气中却依旧有些烫意,伴着不远处梧桐树上不曾停歇的鸣蝉,无端叫人烦躁。

锦书端着漆金托盘进了内殿,便见含元殿内只宁海与几个内侍在整理略显凌乱的奏疏,见她过来,倒是有些讶异。

宁海道:“你来的不巧,圣上前不久往栖凤阁去了。”

“左右离得不远,”他估摸一下二者之间的距离,道:“你现下过去,倒也来得及。”

锦书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蹙,轻轻应了声,便往栖凤阁去了。

晚风轻和,似是垂柳的柔软枝条,她端着漆金托盘,步伐稳稳的登上栖凤阁时,正好听闻不远处高大梧桐树叶蹭在一起,随风发出的沙沙声。

昨夜一切似是一场大梦,此刻却如旧梦重温,她看一眼径自轻摇的梧桐树叶,心中似喜似悲,竟也难言。

栖凤阁建的高峻,她越过守卫在两侧的侍从,一步一步登上去时,背上细细的生了一层汗,既闷且郁。

栖凤阁里设了桌案与椅,轻纱缭绕,冰瓮陈列,方一入内,便觉凉气侵袭,身心舒展。

锦书低着头,眼睫同样低垂,走到桌案近前去,屈膝施礼,动作轻缓的将托盘中的茶盏放置桌上,便默不作声的侍立到一侧了。

也是借着这功夫,她才抬起眼帘,偷偷望了一眼。

昨夜走的匆匆,又是晚间,花树下昏暗难言,她连圣上面容都不曾看清,便慌不择路的走了。

这一次,借着不远处的宫灯漫漫,却能看个分明。

圣上坐在椅上,身着天青色圆领袍服,袖口收紧,腰系玉带,身姿挺拔,冷眼望去,当真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锦书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垂眼盯着自己脚下的织金地毯,不再有任何举动。

圣上临窗而坐,原是在望着窗外孤月的,见她入内,却将视线目光收回,静静在她面上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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