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浣下意识的去看阮琨宁,见她一对修眉微微皱起,便知她心中不是十分快意,便回道:“见都不曾见过,哪里来的缘分,既然是有意同我们相交,便到我们这里来,又有何妨?”
阮琨宁心道:“师兄说得好,怼的也好。”
她本以为对方自讨了个没趣儿,便不会再回话了,不曾想只不过片刻功夫,包间的门便再度被敲响,隔壁的人竟是真的过来了。
来的是两个年轻男子,看面相,大概同阿浣年纪相当,姿仪出众,玉树临风,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
能够不计较自己这边方才的那一点失礼到这边来,心胸也不算是小气,阮琨宁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便见左侧俊朗些的男子面上笑道:“二位既然不肯去,我们只好登门来就一就山了,只请不要嫌弃罢了。”
在此时,素不相识的人相邀一同饮酒是极为风雅之事,阮琨宁原本不欲多生是非,见他们竟主动登门,神色也是坦荡磊落,并不计较己方之前的失礼,也不好再度拒绝,微微笑道:“哪里的话,二位既然有心,便只管进来一坐。”
说着,又叫王硕去要一桌酒菜,同这二人交谈一番。
那两个男子似乎并不是浔阳人氏,也是一道游历至此,俊朗些的姓木名庭松,清癯些的姓关名慕白,阿浣是不怎么愿意主动搭理人的,还是阮琨宁主动交谈了几句,了解了个大概。
一个人的品行性情往往都是潜藏在谈吐中的,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便是说话也会有一方觉得索然无味,阮琨宁与他们说了一会儿,便觉出他们眼界高低来,倒是志趣相投,愈发的正视起来。
不只是她,便是木庭松与关慕白也是正色了不少。
之前见了阮琨宁,他们也只觉得大概是哪一家的姑娘在外游玩,此时的风气并不拘束,对于女子的束缚也不多,二人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自然不会觉得有伤风化,可到底是女子,心里头还是隐隐的有些轻视。
等到说了一会,仔细见了谈吐仪态落落大方,绝非小门小户出身,再见她面纱之外露出的那一双秋水眼眸极为迷人,神色便愈发尊敬了几分。
阿浣虽是极少言语,可偶然谈一句却也是极为精妙,加上他那张颜值max脸的加成,关木二人倒是真的有了些得见知己的味道。
阮琨宁渐渐的反倒是说的少了,只引导着阿浣开口,同这二人交谈,希望他能够跟同龄人多说说话,而不是闷在那里不吭声。
话头终于说到了今日的文会,木庭松撇撇嘴,道:“方才听得二位的那句话我才觉得相见恨晚,老早便听说今日的文会,这才过来赶个热闹,可是看看这些拿不出手的货色,再好的心情也被败光了。”
他看向阮琨宁,眼底流露出些许赞赏,道:“阿宁姑娘的那句话说的真是对极了,不过是三流水准罢了,竟也敢登大雅之堂。”
阮琨宁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会过来,原是听到了她跟阿浣的吐槽,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禁不住有些好笑:“我也以为敢登台的人应当是极为出众的,却不想……”
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关慕白插口道:“今日来的人较往常年居多,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浔阳第一美人,搞得大家都想过来试一试,水准自然也就会降低许多了。”
阮琨宁才刚刚到这里,没听过这样的八卦,事实上,自从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每日面对着的便是阿浣与舒明子,将她一颗渴望八卦的小心肝压制的死死的,直到今日才在关慕白的话里头冒出了两个火星。
她有点兴奋的道:“第一美人?什么第一美人?我们刚刚才到这里,还不知道其余的事情呢。”
“倒是也没什么,”木庭松懒洋洋的将自己手头上的折扇打开,眼底有些不屑的道:“就是城中一个尹姓小官之女,据说生的有几分姿色,本是与人订了亲的,可是那小官的长女据说傍上了什么大人物做了宠妾,那小官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便替自己小女儿退掉了之前的亲事,想要另找一个高枝,后来吹吹捧捧的,竟也得了个浔阳第一美人的称呼……”
阮琨宁觉得自己手心有点痒,还缺一把瓜子,道:“然后呢,同今日的文会又有什么关系?”
木庭松笑了笑,没有继续说,倒是关慕白接口道:“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这位尹姑娘放出风去,说是很喜欢那盏宫灯,很想要,话说的很含糊,意思倒是很明显。”
他扬扬下巴,示意大厅里面的男子,道:“多得是傻了吧唧的男子想去赢了给她呢。”
阮琨宁听了个大概,能放出这种话去给别人听,她心里头大概明白了几分——这个尹姑娘大概是个绿茶。
得出了这个结论,她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只有一点点八卦的心思在跳动,兴致缺缺的问道:“那个尹姑娘,生的很美吗?”
木庭松手里头捏着一块点心,神色似笑非笑中带着嘲讽,道:“谁晓得她是圆是扁,能放出这种话叫人为她搅动风月的,能是什么货色。”
关慕白推他一把,扬声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阮琨宁难得的见到两个不为绿茶所动的直男,也觉得有点新鲜,又禁不住有些感叹:“要是能见一见便好了。”
阿浣淡淡的道:“有什么好见的,”他温柔的看着阮琨宁:“管她好看不好看,总不会比阿宁好看就是了。”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讲道理的说,她还没有遇见能在颜值上超越自己的妹子,顶多也就是阿浣比她稍逊一筹罢了。
可他是男子,不计算其中。
关慕白与木庭松倒是一惊,他们进来的时候,先见到的便是阿浣,毕竟那张出尘的面容难以令人忽视,阮琨宁周身气质与露出来的眉眼,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面纱遮住了大半风光,自然是瞧不见的,闻言禁不住有些意动。
木庭松看着阮琨宁,笑吟吟的试探道:“阿宁姑娘天姿国色,想必是胜过那个什么浔阳第一美人许多了。”
阮琨宁淡淡的看他一眼,不受他激将,倒是阿浣忍不住开口了。
在他心里面,阿宁是世间最好的姑娘,生的极好,性情极好,待他极好,没有一点是不好的。
阮琨宁或许不会去说什么,他却不想叫阿宁的光芒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第一美人遮盖住,便看着那二人,极为认真的道:“我生的好看吗?”
关木二人有些奇怪的对视一眼,一道点点头。
阿浣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阿宁生的比我还要好看。”
他这话说的轻而易举,却叫那二人面上微微变色。
木庭松看向阮琨宁,笑容里面带了一点好奇,直截了当的道:“这下子,我倒是真想知道阿宁姑娘生得何等国色了。”
阮琨宁淡定的面对围观,道:“别想了,不给看。”
阿浣有点骄傲的看着他们,又看向阮琨宁,道:“阿宁不给他们看,给不给我看?”
自从阿浣渐渐的出师之后,便很少露出这幅呆萌傲娇的样子了,阮琨宁禁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道:“自然是给师兄看的。”
阿浣欢喜的应了一声,随即骄傲的瞥了瞥那二人。
关木二人见他们举止亲昵,倒是想到了另一处去,只以为他们是有婚约的未婚男女,是以才格外亲近,是以阿浣才不想叫别的男子见到面容,当下神色一正,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外头忽的传来了一片喧嚣之声,带着杂七杂八的惊叹。
“尹姑娘来了,尹姑娘来了!”
“尹姑娘这般样貌,当真是天仙下凡呢!”
“谁说不是呢,若是能娶了她,这才真是胜过做神仙啊!”
木庭松看也不看,道:“天仙若都是这个模样,那做神仙也没什么意思。”
阮琨宁没见过这个尹姑娘,倒是站起身从窗户往外瞧了瞧。
梨花白的衣裙上用银线绣了素白清雅的玉兰,衬着窈窕的身段十分娇柔,百合髻上斜斜的簪了两支和田玉簪,十分的秀美清纯。
往脸上看,也的确是出众的,修眉妙目,琼鼻秀口,宛如一支春风里娇娇怯怯的梨花,透着一股闺中少女的清新娇美,也算是出众了。
下意识的,阮琨宁去看另外三个男子的神情,却见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神色淡然,眉宇间隐隐的含着几分傲气,并不将那个尹姑娘看在眼里。
阮琨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忽然觉得好得意呢。
木庭松见阮琨宁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过来,含笑解释道:“世间美人有三等。第一等,美人在骨不在皮,哪怕年华老去,也是望之皎然的;第二等,是世间的倾城绝色之人,令人一见忘俗,心生仰慕;最后才是第三等,”他示意下面的尹姑娘,淡淡的道:“勉强得以入眼,中人之姿罢了。”
他这话说的十分傲气,神色中也有毫不掩饰的矜贵之气,阮琨宁想着他谈吐便知晓出身必定极佳,如此心气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正说着话的功夫,便听得那喧哗声渐渐的上了二楼,惹得几人眉尖都是微蹙,心生不快。
那脚步声在他们门前停了,随即有人轻轻叩门,是个声音甜腻的丫鬟:“搅扰几位,我家姑娘想要在此一观文会,是否能请几位暂避,将此处包间让与我们?价钱自是好商量的。”
关慕白皱起眉来,却没有说什么,毕竟阮琨宁与阿浣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只是以目看向阮琨宁,询问她的意思。
阮琨宁心中也是不情愿的,那个尹姑娘算是什么,想叫人让开便让开吗?难道她跟阿浣像是很缺钱的样子吗?
如此一来,便蹙着眉,轻轻的摇摇头。
阿浣是不喜开口的,阮琨宁又是姑娘,不好同人出声言语,关慕白明白了他们的态度,便开口道:“不让,也不卖,你们自去找其他地方吧。”
外面的丫鬟却有些不依不饶,继续道:“我家姑娘乃是浔阳第一美人,尹家的嫡出姑娘,今日想要来此一观盛事罢了,此地的视野最好,还请几位相让,不要夺人所爱才是。”
木庭松冷笑了一声,隔着一层门板,扬声道:“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浔阳第一美人,谁晓得是哪里冒出来的村姑!什么叫我们夺人所爱?你们家姑娘爱上这间屋子了不成,成日把这些挂在嘴边,好没羞耻!”
阮琨宁赞叹的看着木庭松,她早就发现了,此君也是一个打嘴炮的能手,同她很有几分相似。
外面静默了一瞬,随即那扇门却被轻轻的推开了,尹双双款款的走了进来,轻轻俯身施礼,面上的笑容中有几分歉意,曼声道:“几位莫要生气,是身边婢女失言,还请勿要见怪。”
尹双双面上笑容温婉,心底却是波涛暗流。
被几个人下了面子,她原是满心不快活的,可是方才在一边的嬷嬷点醒了她,倒觉眼前是一个好机会了。
聚贤楼的二楼很少开放,能占据包间的多是世家名门子弟,家世极为出众,备不住,她想要的高枝就在这里头呢。
她出身不算是上佳,父亲官职也不是很高,不过八品罢了,可是长姐在京城傍上了一位权贵,靠着关系提携了父亲几分,便成了六品官,惹得父亲每日把长姐挂在嘴边,傲气的不得了。
再者,每年京中送回来的年礼都能叫她大开眼界,惹得母亲惊叹不已,这样的例子在眼前,怎么能叫她不生出向往之心呢。
她想,今日之事,或许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