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是在阮琨宁跟阿陵说着话的时候过去的,神色中有一丝淡淡的疑虑,先抱了抱阿陵,才向阮琨宁道:“阿宁今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原本是估计着时间回来的,想着在家中等你,却不想到底还是晚了。”
“午后一个时辰左右吧,”阮琨宁略微想了想,倒是也没太放在心上,又道:“我今日再街上遇见琅琊王氏的王公了,还同玉奴与姨母家的表哥一起聚了聚,还有……”阮琨宁看了看四周人,又低声将自己遇见阮琨碧的事情同崔氏说了。
崔氏眼底闪过一抹释然,淡淡的道:“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打了也就打了,”她面上带着一丝极为温婉的笑意,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于阮琨碧提起的那个约战也没有放在心上,唇角带着一丝笑:“一同去用饭吧,家中来了客人,你也应该去见一见才是。”
阮琨宁倒是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外祖家有客人跟着崔氏过来了,心里头还在思索着可能是哪一个,直到她在客厅里头见到了韦明玄才真真是吃了一惊,可是见着崔氏与永宁侯具是沉着脸的,似乎有几分不悦之色,也没敢表露出什么特殊的神色来,绷着脸中规中矩的坐了下去。
韦明玄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阮琨宁身上,甚至于还主动地打了声招呼:“师妹今日归家吗?倒是许久不见了。”
瞎说,不是昨晚才见过的吗?
阮琨宁心里头想吐槽,可是看着一边虎视眈眈的永宁侯以及崔氏,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高贵冷艳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崔氏微微笑了笑,似乎对于她的冷淡表现很满意。
永宁侯见了也很高兴,让出了上首的位置给韦明玄,冲着阮琨宁招招手:“阿宁到这边来,跟阿爹一起坐。”
韦明玄本是想着推辞的,毕竟他到永宁侯府来是想着拉一拉关系的,堂而皇之的坐在上首算是什么事,好像天然就同别人隔开一层一样,没得叫人别扭,谁知他刚刚想要开口,永宁侯便已经拉着阮琨宁坐下了,韦明玄一见状,也只好顺从的坐了下去。
阮琨宁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一家人凑得这样齐全的吃饭了,阿爹阿娘以及自己的两个哥哥,长嫂徐云姗,除去阿越阿陵因为年纪小的关系没有出来,其他人都是已经齐全了,倒也是难得。
阮承清年纪大了些,面容也已经长开了,十分的清俊之中添了几分沉稳,初显了几分能臣之色,阮承瑞也已经跟着永宁侯在军中有所历练,脸色比阮承清要黑一些,军人的严整气十足,也隐隐的有了些渊渟岳峙之感,也像是能给人依靠的样子了。
总的来说,府里头的人都已经在自己的轨道上找到了位置,只要不是出什么特别大的意外,永宁侯府再繁盛两代还是可以的,不说是永宁侯夫妇,便是自己见了,心中也是宽慰的。
大家都已经坐定,丫鬟们也就开始上菜了,韦明玄不想搞得好像自己是作为皇子登门一样的大张旗鼓,也就请永宁侯照常来了,崔氏却不想平白的叫韦明玄跟自己一家人拉近了什么关系,到底还是叫人准备了整整四十九道菜,满满的一桌子。
在座的人里头对于韦明玄与阮琨宁的那点事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点,只是也没有人主动地去提起这一点,都装着不知道罢了。
永宁侯与崔氏很明显的是反对的,那就已经定下了永宁侯府的整个基调,别人如何就相对不怎么重要了。
对于韦明玄,阮承清算是稍微有一点支持的,阮承瑞跟玉奴的关系要更好一些,自然是不会待见韦明玄的,至于徐云姗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是不适合说话,站在丈夫那边容易惹得公婆不快,若是站在公婆那边又容易惹得丈夫心中不快,所以也只是低着头用膳,一言不发。
韦明玄眼见着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一桌子菜摆在面前也没有人动筷子,一颗心便隐隐的有几分沉了下去,到底还是向着永宁侯让道:“伯父是长者,还请先行动筷。”
这一次永宁侯倒是没有推辞,韦明玄到底也是皇子,自己总是不给情面也说不过去,便抬手率先夹了一点送到了嘴边,其余人见状,也就没有言语,默默地吃起了自己的。
别人可以一心专注的饭桌上,韦明玄却不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吃一顿饭的,要是如此在哪里吃不是一样的呢,他是想着跟永宁侯府中阮阮的亲人联络一下感情才死皮赖脸非要过来的,可是眼下所有人都低着头吃饭,他也不好说什么。
在这种场合下,韦明玄唯一的盟友大概就是阮琨宁了,可是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甚至于还没有来得及对着阮琨宁使一个眼色,便被崔氏打断了。
崔氏伸手替阮琨宁夹了糯米桂花莲藕,看着她的脸,微笑道:“阿宁不是一直很喜欢吃天香楼的这道菜吗?今日知道你回来,阿娘特意令人去准备的,你尝尝看,可还喜欢吗?”
阮琨宁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了,天香楼的糯米桂花莲藕就是其中之一,真的说起来,这道菜的做法也并不算是难,可不知道为什么,天香楼的厨子做的格外好,桂花的甜香味浸透了糯米与莲藕,吃起来十分的可口,是她的最爱之一。
是以阮琨宁一听崔氏的话,阮琨宁的双眼便止不住亮了起来(☆_☆!):“最喜欢这个了,阿娘真好!”
“……”韦明玄悄悄的磨磨牙,拿手里的汤匙戳了戳自己面前的米饭,最终还是决定放弃阮阮这个见吃眼开把自己忘干净了的队友,他的目光流连了一圈,到底还是把目光落到了阮承清的身上,带着一丝恳求的看了看他。
阮承清收到了韦明玄哀求的目光,看一看四周冷漠.jpg的父母,再看一看没良心自顾自吃饭的小妹,也觉得韦明玄着实是不容易,想了想,虽然没有敢直接往韦明玄与阮琨宁的事情上说,却到底还是帮着韦明玄说了一句话:“殿下这些时日忙着西山大营的事情,如今看起来,应该是尽数解决了吧?”
崔氏的手极轻微的顿了顿,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浅淡的弧度,若有若无的斜了永宁侯一眼,没有说话。
永宁侯默默地放下饭碗,看向阮承清,道:“食不言寝不语,从小到大这是说过多少次的规矩,你都是为人父了,怎么还是不懂?”
阮承清:“……”
可是刚刚阿娘还说话了啊,阿爹你怎么不说什么呢。
他看了看一侧冷漠围观的崔氏,这才领悟了一点什么——哦,我明白了,原来我是被杀鸡儆猴了……【手动拜拜】
内心深处泪流满面的阮承清:“阿爹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围观了鸡被杀掉的猴子韦明玄伸出了尔康手:大舅哥我对不起你!
崔氏低着头姿态优雅的继续吃饭,还是没有做声。
永宁侯见状,继续道:“素日里只晓得出去跟同僚聚一聚,却连这一点规矩都不知道,人家明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
崔氏眼见着阮承清乖乖的低下了头,便轻轻地将自己的筷子放下,接过一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嘴角,才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的道:“你还有心思出去吃酒,你祖母近来身子不适,你是长孙,从小就承欢膝下的,还是要多多候在一侧才是。”
阮承清面色猛地一变,他同祖母王氏之间的感情很深,可成家乃至于外放之后,见的次数难免的少了些,猛地听崔氏一说,真的是大吃了一惊,只以为王氏是真的不太好了:“是吗?儿子不孝,明日便告假,去祖母身边候着。”
崔氏面上神色不变,云淡风轻的道:“哪里用得着你,也是老人家惯常有的毛病罢了,你若是真的日日守在跟前反倒是叫你祖母忧心,再者,这种事也是心诚则灵的,你只抄上百遍《大明波若经》,诚心为祖母祈福也就是了,十日后给我,拿去佛前焚烧,也叫佛祖知晓你的心思才好,如何?”
阮承清:“……”心好累,突然好像领悟了什么呢。
阮承瑞原本是在一边默默地吃饭的,可是此刻,他的神经哪怕是碗口粗也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崔氏面上神色,又看了看阮承清神色,对自己一侧的阮琨宁低声道:“我跟你赌五文钱,别看阿娘说这么多,其实也就是想要收拾大哥罢了。”
他的声音压得十分低,却还是被阮承清听见了,他缓缓地眯起眼睛,凉凉的看了过来。
阮琨宁将自己碗里的汤喝掉,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我赌十文钱,你肯定比大哥还要惨。”
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实在是叫人心累,阮承清莫名的有点心塞,侧脸去看阮承瑞,阮承瑞没敢看他而是翻白眼转向永宁侯,永宁侯低着头对着地面翻白眼,也没有敢支援他一句。
阮承清脸皮抽搐了一瞬,极为隐晦的看了看韦明玄,终于决定放弃帮助他的打算,首先以照顾好自己为第一任务,开始真的低下头来一心扒饭,不再管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崔氏看向了韦明玄,微微一笑道:“家里头的事情多,叫殿下见笑了。”
“无妨,无妨。”韦【强颜欢笑.jpg】明玄应了一句,可脸皮忍不住也随之抽搐了一瞬,一侧脸,却正好看见一侧安静的做吃饭群众的阮琨宁眼底那抹几乎眼掩盖不住的坏笑,就更加觉得心凉了。
我在为我们的将来奋斗呢,阮阮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他内心的悲愤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在崔氏的微笑之下乖乖的偃旗息鼓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崔氏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划过自己脸庞的时候简直是比刀子还要锐利,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又是一片温婉平和的笑意。
韦明玄低着头,看起来也是老实的不得了,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敢摆出来,甚至于连一整桌子的各式菜肴都没敢动,只对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饭下功夫,阮琨宁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噎的慌。
在座的诸位都长着眼睛,也不会看不见韦明玄可怜巴巴只扒饭的样子,可是阮承清的下场在前,大家还是一致的忽视了这一点,个人各扫门前雪,先吃饱了自己再说。
至于六殿下?嗯,你自己保重就好了嘛。
韦明玄倒是不计较这一点小事,可是气氛这样的尴尬,总应该说点什么才是,他真的不希望阮阮的家人以后见到自己就避之不及,那就必须现在好好的打一下关系才行。
可是此时桌上的人能帮到他的人可没几个,崔氏与永宁侯夫妇自然是不必说了,眼看着就要对他一生黑了,阮承清,嗯,够呛能帮自己的了,阮承瑞?他跟玉奴关系更好些,才不会帮自己呢,剩下的,也只有一个没心没肺在一边吃酱肘子的阮琨宁了。
阮琨宁是肉食动物,几乎是无肉不欢,可是令人发指的是她吃肉就跟喝凉水一样,从来都不会长肉的,哪怕是吃的再多,腰肢也是不盈一握,手腕也是纤细娇弱的令人心生怜惜。
相貌好的人无论是做什么都容易占便宜,正常人吃酱肘子一定会觉得有些粗鲁难看,登不得大雅之堂,可阮琨宁抱着酱肘子啃的时候,还是令人觉得那么美,嘴巴里头因为含着东西,两腮随之鼓了起来,伴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十分的娇憨可人。
韦明玄看阮琨宁,总觉得无论如何都是可爱的,只瞧了一眼,目光便收不回来了,只怔怔的盯着她看,连自己面前的那碗白饭都顾不上吃了。
周围人又不是瞎子,自然瞧得见他的异常,永宁侯将自己的筷子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便止不住大了些。
韦明玄随之一震,顿时清醒了过来,抬头对上了永宁侯凉凉的眼神,也没敢再干什么,只好乖乖的低下头来继续扒饭,眼角的余光却恰巧看见了阮琨宁嘴角的那抹还没有散去的笑,以及微微翘起,盈满了笑意的眉梢。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脸皮也已经是够厚了的,此刻却忽然就觉得有些赧然,唇角也有些不听话的想要翘起来,他又怕被人瞧见,只好低下头来不言语,继续扒饭。
谁知道他都已经这么规矩了,居然还是有意外发生了。
韦明玄刚刚才吃了一口饭,甚至于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便觉得自己在桌子底下的腿被轻轻的踢了一脚,按照方位来看,是阮琨宁。
那一脚踢得并不重,却莫名的叫韦明玄心头一颤,似乎那一脚踢过来,叫他一颗心也随之受了震动一般,他忽的有些脸红,止不住轻轻地咳了一声,好在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得出他神色有异。
哪里知道阮琨宁这样的不安分,明明知道此刻时机不对,却偏偏要他丢丑,如何也不肯放过他,那只脚不安分的再次朝自己踢了一脚。
这下子,可是真的叫韦明玄的心头随之痒了起来。
他带着一点小情侣偷情一样的难言兴奋,也抬腿轻轻地踢了过去,韦明玄面上是一本正经的风平浪静,可心里头却难以心如止水,抑制不住的抬头去看阮琨宁,她却只是低着头偷笑,丝毫不肯看他一眼。
韦明玄有点失落,禁不住抬腿再次踢了阮琨宁一下,同时两眼紧盯着阮琨宁,不错过她的每一丝神情。
只是这一次阮琨宁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永宁侯便懒洋洋的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的道:“殿下已经踢了我两次了,好好的吃着饭,这是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