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矖回到房里正巧碰上一个身影轻手轻脚的关了自己的房门出来。
“她可是睡下了?”
凤清悠回过身,见白矖站在院中,月光透过云头掺着点点星光洒在他的身上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凤清悠看了一眼房内的方向恭敬回道:“睡了。”
绛月在半梦半醒中觉得有人坐在自己的床头,那人身上带着好闻的梨花清香让她忍不住想凑近他。
“今日我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想,对你说的话是否重了些。”
那人轻柔的抚平绛月在梦中皱起的眉头,沉寂了许久才接着说:“从我认识你起,你便一直是这般,我不想让红尘诸事扰了你的心性,只盼望你能够一直守着这颗赤忱纯善的心。有太多事情和你无关,可我却不得不防着一些人,唯恐他们把你拉到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里。”
绛月今天大抵是哭的太狠了,眼睛红肿又厉害,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什么柔软温润的东西碰了一下,想要抬起眼皮去看看床头的人却因为实在是太困力不从心,反倒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发觉已是晌午,绛月闻着一室的清甜梨香心中的乌云大多消散,白矖终究还是舍不得和她生气,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白矖对她有多好。虽然绛月自己也觉着总仗着白矖对她的好闯祸很不厚道,但是她却偏偏总爱看白矖为她忙前忙后的样子,绛月觉着自己其实骨子里坏透了。
绛月起身走到门外,找了一圈不见白矖和凤清悠的踪影,自己徐徐挪步到大殿,才发觉似是有客人来了。她偷偷站在门口朝着大殿里瞄了一眼,看见白矖和凤清悠都在,琅渊竟然也在,还有个气度不凡中年男子,身旁站着个青葱水灵的女娃娃。
不过这女娃娃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绛月一时好奇,一眼不够再看一眼,忽的想起了什么把探出去的脑袋收了回来。
啊呀,大事不妙!
这不是上次她在狻猊兽发狂那天遇到的那个女娃娃么,怎么到玉华宫来了?绛月沉下心朝殿里又补了一眼,看到女娃娃身边的那男子铁着个脸不威自怒。想起上次无心把那女娃娃丢到海里的事情,绛月猛地打了个激灵,不会是她家里人此番上门替她寻仇来了吧!
绛月躲在门口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大殿之内有男子浑厚的声音传到耳边:“上仙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绛月想了想,这声音大概是来自殿内的中年男子,心里头有些发虚,天上神仙这么多,他也不一定说的是自己,所以迈开步子就准备溜走,却听得身后白矖唤她:“绛月,进来吧。”
绛月抓着耳后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没辙长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迈进了大殿。
刚走到跟前,就开始自顾自的‘忏悔’:“我不是有意将她丢到海里的,情况紧急实属无奈,我真不知道她不会招云。”
话音收尾,大殿内的空气有些安静。
“想必这位就是绛月上仙?”
中年男子沉声开口,声音浑厚压迫着绛月不敢轻易抬头。
琅渊倒像是在看戏,还不忘调侃她:“绛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低着头这般没精神,可是生病了?”
“姐姐,你病了吗?”虞姝连忙跑道绛月的跟前,关心她的身体,还不忘拉着中年男子的衣袖,急慌慌的说:“父王你快给姐姐瞧瞧,她病的严不严重。”
绛月被这小女娃娃的一顿关切弄得是摸不着头脑,但也觉得这小娃娃讨喜的很,她抬起头来,看见琅渊正站在旁边偷笑,凤清悠的脸上也挂着意味不明的轻笑,白矖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自己跟前这个穿的绿油油的女娃娃笑的那叫一个甜。
“上仙误会了,本尊携女前来是为了向上仙道谢,小女早就将当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知。这丫头年幼且懒于修习法术,不会招云本就不该,所以并不怪上仙。”
听得此话,绛月才渐渐宽下心。
琅渊走到她身旁,与那中年男子面面相对开口:“此乃职掌南天的炎帝,绛月你还不快快拜谢炎帝。”
绛月又懵了,不是说是自己救了他女儿吗?怎么又改成她要道谢。
见绛月愣住,白矖缓缓出声:“方才炎帝与我说,他要将在无量天尊法会上得来的那头狻猊兽转送给你,以表答谢。”
“真的!”
“父君,白矖上神,龙君殿下,你们慢聊,我与绛月姐姐还有好多话要说,就先出去了。”
绛月心中大石落地,转忧为喜,神采奕奕,虞姝拉着绛月的手就朝外跑去。
炎帝无奈出声:“幼女顽劣,诸位见谅。”
琅渊笑得明朗:“绛月这番算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了,想必这天上会更热闹。”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自从绛月与虞姝相识后,两人当真是‘趣’味相投,终日结伴在一处,她们驾着狻猊兽从十八层地府耍到九重天界,将三界的鬼精神仙招惹了个干净。
众仙家有苦难言,一个是炎帝之女,一个白矖上神座下的女仙,两座大靠山稳稳当当的立在那处,谁也不好惹,谁也惹不起。
绛月与虞姝互相结伴,混日子混的倒也十分开心,一晃眼便就这样过了六万年,虞姝也从当年的女娃娃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眼之间长得越发秀丽。
两人玩的累了便驾着狻猊兽到北海之滨的冰火琉璃岛上歇着,岛上有着此处独有的冰火玉石,质地坚硬且冰火两重互换,绛月曾拉着虞姝想要见识见识这冰火石的奇特之处,谁知这天地异宝有天雷地火相护,不以肉身度之不可得,绛月吓得只好无奈作罢。只是绛月每每看见这种石头都会想起白矖,同样都是又冷又热,叫人捉摸不透,难以接近。
看着眼前最后一抹朝阳落下云头,绛月一手摸着狻猊兽的屁股,一手撑着头道:“你如今也有六万多岁,司命星君将你列于三界美人录第七,我听说近年来送礼到南天宫的青年才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收的那些礼堆起来,大概已经到了连狻猊兽都拉不动的地步,怎么看你整日还是与我待在一处,那么多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里竟然没有一个才情上佳能叫你动心的?”
虞姝拍了拍裙边的灰土,走到岸边眺望大海:“那些人我当真是一个都瞧不上,况且……我还不想嫁人,我那可怜的大姐就是我最好的先例。”
“你大姐成婚才三千年吧,不过新婚燕尔,日子就已经过得不痛快了?”
虞姝叹了口气道:“当初大姐这门婚事,父君本就不同意,任凭大姐在南天宫门口跪了七天七夜,父君也不肯点头,最后无可奈何之下,大姐便随她那情郎私逃南天去了男方的族里。”
绛月蹙眉:“你大姐爱的如此深刻,愿意为了她夫君抛开一切,想必她夫君必定有过人之处。”
虞姝啐了口唾沫:“呸,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长得妖艳了些,专说些坑蒙拐骗的话,就好比在冷刀子上头抹了厚厚几层蜜饯,将大姐哄得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罢了。”
“此话怎讲?”
“他娶了大姐之后竟然在百年之内连纳了三门小妾,大姐独守空房日日以泪洗面,那负心贼贪婪至极,竟然抢了大姐身上所有珍贵的宝物。大姐只因当初嫁给他之时与父亲断绝了关系,无路可回,忍气吞声的过了三千年,直到前几日大姐被那厮的一个族内小妾讥讽多年无所出,吊起来当着下人的面一顿狠打,这才让大姐真正的看透那负心贼。”
绛月听了‘啧啧’两声:“怪不得司命给我的凡间戏本子上常写: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轻信男子的一张嘴。”
“可不是,父君早就说了,孔雀性恶且又贪婪,当年连西方极乐佛都敢一口吞进肚子里又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虽说孔雀一族后来臣服于百鸟之王凤凰一族,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留下来的恶习,又岂是这样容易就能更改的。”
“你大姐嫁的是个孔雀族的?”
虞姝赫然点头:“可不是,孔雀族里头当真是没什么好人,那名敢将我大姐吊起来打一顿的小妾,也是他们孔雀族的。”
还未等绛月再感叹一番,海面上升起一倒海浪,有人影浮现,白发飘荡,风姿凌然。
虞姝顾不上说其他,只直勾勾的盯着海面上那人的一举一动。
绛月斜眼瞟了一眼发痴的虞姝,又看了眼海面上的人影,小声嘀咕:“你哪里是不想嫁人,分明是心有所属才会瞧不上别人,也是……琅渊长得确实不错,你被他那副皮相骗了去也是正常。”
虞姝脸色通红:“你别瞎说,我才没有。”
“初一十五,海生明月,落夕涨潮之时,琅渊必然会现身北海之上观天空星象,四海水势。每每此时,你恰巧都会叫我陪你来这冰火琉璃岛待上片刻,不就是为了远远看他一眼?”
绛月俨然是一副不信的模样,虞姝心事被戳穿却无心辩驳:“他是堂堂龙君,心系四海,哪里会在意我,能远远让我看上他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绛月无奈摇摇头:“没出息的小丫头。”
等到绛月与虞姝暂别回到三十三重天,白矖却告诉了她一件大事。
而这件事让绛月越发觉得,孔雀当真不是什么好鸟。
下界来报,凤族内乱,凤莫书长子与外族勾结将自己的父亲软禁,欲夺凤族实权,统领鸟类众族。
凤清悠已孤身赶回凤族,看来此番必定是一场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血雨腥风。
凤莫书那个不孝的长子,其生母就出自孔雀一族,而他勾结的外族,自然也是孔雀一族。
好巧不巧,凤族这个不孝子的亲娘竟然与虞姝大姐曾嫁的那个负心汉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绛月讥笑:“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是时候该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个鸟中败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