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光细腻地氤氲成幽蓝色,在真正的清晨到来之前,窗外传来一阵鸟鸣。很难想象到城市里也会有这么多鸟,啾啾喳喳成一片,却意外不会觉得吵闹。
其他的鸟的鸣叫大抵没什么不同,唯有其中一声鸟鸣十分特别,也不是短促的鸣叫,而带着点婉转的悠长。大约是领头的鸟儿吧,你没什么表情地想着。每次它叫一声后,就是一片啾啾啾叽叽喳。
也许是认床的原因,今天你竟然醒得比往常早了很多,天光只是微曦,空气是朝阳将出未出时的清凉。
你转脸看向一边,原本冷淡放空状的神情多了一丝柔软。
床上的男人穿着规整的睡衣套装,额头贴着你睡着。一双犬耳软踏踏地盖在脑袋上,像耳朵还不能竖立的幼犬的一般柔软。昨晚睡觉前还保持着完全的人型呢,还是整个后背超向你的姿态……是因为睡着了所以毫无防备地将犬耳漏出来了吗?
你并不知道中校昨晚闹了别扭,也不知道是因为蒲雪被皮皮虾扎到嘴,而你顺手就把自己剥好的那只递给她而不开心。
睡梦中的中校褪去了严谨、自制,仿佛背负着什么责任似的威严与肃然,整齐的睫毛柔软地勾勒着薄薄的眼皮的线条舒缓的边缘,淡色的唇既不会端庄地紧抿,也没有恰到好处地微笑着,而是自然而柔软地舒展着,有点无忧无虑的样子……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多啊。
你眨了下眼睛,有些发散性地想着,右手已经摸上了那对可爱得一塌糊涂的犬耳。这样的耳朵根本没有人能拒绝。你在心里为自己辩护,手掌覆盖住其中一只耳朵,轻柔地摩挲起来。柔若无骨的犬耳水一样滑过你的掌心……原本无可无不可的清晨一下子变得美妙而值得期待,心中甚至开始相信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犬耳简直就是治愈世间万千心病的良药!#
舔过瓶盖上的酸奶吗?手指尖的触感也和舌尖的触感一样美妙。指腹都似乎尝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这耳朵你可以摸一年#
中校:“……”←装睡好累。
你弯下腰去蹭中校的犬耳,不过弯腰姿势蹭得累,你就躺下后小心地将中校的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这样一转脸就能蹭到世间的宝物尖尖的犬耳,舒服得你都忍不住想“汪”的一声叫出来。也许是犬耳的感觉太治愈了,原本情深抖擞疑似失眠的你,脸贴着中校的脑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中校不太敢动,好一会儿才抖了抖耳朵,确认你睡着了才抬起头。他默默地看了你一会儿,又轻轻地把脑袋搁了回去——……耳朵,很舒服。
*
上班的闹钟在7:30分的时候响起,你在床上垂死挣扎了10分钟,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你早就知道自己会赖床,闹铃早设了10分钟。
然后又10分钟过去了,你感到有一丝丝绝望。
你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开始玩,翻到了微信里面总管发来要求穿正装的简讯。
套头晒党的你从衣柜里扒拉出卷得跟葱油饼似的衬衫,展开一看……还不如卷起来看着平整。
你一脸茫然地提着衬衫走出去,除了找爸爸……不,找中校你完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早,斟寻……你怎么了?”听到厨房声音的蒲雪叼着豆奶袋子路过,准备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今天要穿这个。”
你想捏起老鼠一样提起你的衬衫。
“……我帮你烫吧。”
你一脸迷茫:“……好的?”
——家务苦手的你完全想不出来能怎样解决这个严峻的问题,而且因为你自己做不到,你对于作为同龄人并且看上去比你更娇弱(?)的蒲雪能做到感到怀疑。
你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电熨斗或者挂烫机之类的,先前只听说过吸尘器的你,在想买却突然脑子卡壳想不出此物名称的时候,你在购物app的商品搜索里面写的是“吸土的”。
你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衬衫,不知道它将承受怎样的命运。就在你将它递给蒲雪之前,一只修白的手插入你们之间,将衣服拎走了。
“给我吧。”
“您还在忙吧?反正我没什么事,我来好了。”蒲雪转头对中校道。
“斟寻的衣服都是我熨的,”中校道,“我来更顺手一点,急着穿吗?”
你点点点头。
“你们先去吃饭,我先弄衣服。”
你出门上班去了,蒲雪洗碗后也出去面试了。你看完书总是堆着,中校看到了就顺便帮你收拾一下。“啪——”其中一本封面特别滑,从书堆里掉了下来。中校拿起来准备搁在最上方,只是扫了眼书面就愣住了——
《孕妇指南》。
一直定期整理书房的中校很确定之前并没有这本书。这一定是你不久才买的,而且还偷偷看……中校这一整天难得没有打扫房间。
*
下班后你意外没见到等候你的中校。
出去了吗?一边疑惑地想一边开始打开房门找起来,在书房里看到中校后,总不能说“原来你在这里啊”,于是就用“蒲雪还没回来吗”打招呼。中校却没回答你,你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谁规定中校就一定要遵守完美的礼仪规范呢?
“等等。”
在你准备出去的时候中校叫住了你,在你等了片刻后他才开口道,“……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什么?”
你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中校——交叉着平放在书桌上的双手在室内的幽光中漫射出如玉般的光泽,清冷的声线配合着严肃而凝重的神情,给人一种长辈式的威严。
「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听隔壁小王说在游戏厅看到一个人和你很像。」
「刚才班主任打电话来向我反映你有早恋的苗头?」
——类似于这样的叫人不敢质疑乖乖端坐的气场……
如果忽视头顶竖着的往中间靠拢得几乎贴在一起的那对毛茸茸的耳朵的话。带点棕红的耳朵那一圈黑色的毛边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是在紧张的样子。
“……不是……要当爸爸了吗?”
如果不是中间那类似于哽住了的停顿,坐姿过于端正的中校几乎给你电影中调查员的感觉。不过你没有过于注意中校细微处的不自然,在回味过他所说的内容之后,一脸诧异地盯着中校:
“你知道了?”
你惊讶的是中校怎么知道蒲雪怀孕的事,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回答会造成误解。中校微微一笑,示意了那本你前不久才买的《孕妇指南》。
啊,耳朵在一点点往下塌呢,好可爱呀。
你的注意力部分被中校一看就手感超好的耳朵吸引走,回答问题的态度就显得漫不经心起来:
“啊,那个啊……”
不过你也就在中校喝醉酒的时候偷着撸两把犬耳,现在虽然手痒,但也不能冲上去摸摸摸不是,但是果然好想冲上去摸摸摸啊。你用左手摸着右手的中指,回忆起那令人溺毙的毛茸茸触感。
中校看到你这副爱理不理,心神飘远,思绪完全转移到前女友身上的样子,心中微涩,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尽管身体依然绷得笔直,尾巴却无法承受苦楚地蜷缩起来,卷得如同甜甜圈一般的蓬松的尾巴抵在了小腹上。中校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修长的手指故作轻松地翻阅着手中的《孕妇指南》,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像是关心、指导着后辈的前辈那般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
会不会觉得他碍事而让他搬出去呢?也不只是没有这种情况,妻子或者丈夫无法容忍伴侣对SS(shape-shift)宠物过分亲昵,要求SS宠物搬去宠物公寓的。一些成年的拥有了工作的变形宠物,更是“合理”地被变相遗弃了。
“……等你和蒲雪确定关系以后,我去住书房,然后把我的房间改成婴儿房,你觉得怎么样?”
“哎?”
话题突然转,你有些反应不过的茫然,“确定关系?”
你梳理了一下回忆,很快反应过来中校误会了你和蒲雪的关系,但你并不想透露蒲雪本人的**,因而只是简单明了地解释道,“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顺手帮一下罢了。”
中校不停地顺次翻着《指南》的手指顿了顿,本能地抬头看向你的眼睛,急于确认这是否真实。你的目光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湿润瞳眸。带着水汽的漆黑瞳仁雾蒙蒙的,清亮的眼白则浮一层薄而透的水壳。没有眼泪,但是那难以言喻的眼神一下子让你的心像是太阳下的雪糕一样软塌塌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你的声音一下子轻柔起来——尽管你的声线本身就偏柔,却往往缺少感情,甚至不带任何情绪,“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吗?”
你伸手去揉中校紧紧倒贴在脑后,委屈得不行的犬耳,温柔地用指腹滑过那比丝绸更柔软的密密的小细毛,然后忍不住捏了捏那小软毛松软翘着的薄薄的耳朵尖。
浅色的后颈肌肤激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中校压抑住那像是过了电般的酥麻感,只是按在书页上的手指一阵微弱的颤栗。脊背像是被炙烤的奶酪一样产生酥软的感觉,想要蜷缩起来,倒下去,用身体去磨蹭你的身体,用头顶去磨蹭你的手,想要从鼻腔里发出舒服的哼声,想要用鼻子蹭你的胸膛,闻你身上的味道,然后抬起头不停地、慢慢地舔你的脸……
太、太羞耻了。
明明就是十几岁的老狗了,却还是像幼犬一样控制不住犬类的本能。
中校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伪装自己处于游刃有余的状态。耳尖在发热,你会摸出来吗?还好犬耳是看不出来有没有发红的。期待你像在他装醉的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抚摸他,用脸去狂甩他耳朵上的细毛,但是又觉得这样克制的抚摸也很好……似乎,彼此间透明的空气墙在缩减,好像……更亲密了。
更多地抚摸我吧。
更多地给予我……难以启齿的快乐。
……不不不,不能趴下去,不能“汪”地叫出声来。等等,我之前问了什么问题,我想要问什么问题?中校用思考让脑子清醒起来——隐患还没有解决,不能掉以轻心——他努力地转移着注意力。
“我没有事的,”中校拉下你的手——不然他都没办法好好说话,“……那么斟寻会帮忙到底吗?毕竟蒲雪只有一个人,孕妇一个人住的话不是很难让人放心吗?以后她又要怎么照顾小孩子?而且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又是在外面租房的话,养孩子经济压力会比较大吧?你……会收养她的孩子吗?”
虽然你和蒲雪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让他放下了心,但是还有一些比较现实的情况要去考虑。你都心软地将人带回了家,万一照顾出了感情,准备好人做到底呢?如果……如果是相爱的情侣也就罢了,只是单纯的出于同情的话,以后难免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有时候做好事不留名,反倒能免除不少麻烦。过分的帮助常常引起超常的索取,而不是持久的感激。
“其实我也只是在自己愿意提供助力的范围内帮她而已,”你倒是比看起来的更为理性——这也常常使认为你友善娇软(?)的人在接近你之后感到你太冷漠,又常常使认为你冷漠的人在了解你之后误以为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交际圈,身体健康,自己做了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自然要自己去解决随之而来的问题。再说了……”
单亲妈妈,辛苦是肯定的。而且蒲雪并不是女强人型的,以后少不得要后悔。但是后悔又怎样,自己选的路,哭过了就算了,还是得擦干眼泪继续走。这两天大概是找房子不太顺利,蒲雪也透露出想要租你房间的意思,但是你拒绝了。以后你还是会帮她,但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所能提供的帮助而已——你不会替她解决问题。以后彼此留个电话,有问题随时联系就是了。你不愿多说,因为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冷漠?
你似乎没有发觉,因为在你心中中校是正直而善良的,所以本能有所掩藏,试图让自己的形象变得好一点。
你掩饰般地埋头,用脸蹭了两下中校的犬耳:
“……我还要养你呢。”
“咳,”中校有一瞬间瞪了眼睛,但他随即收拾好慌乱,“说什么养不养的,一家人要互相扶持。”他垂落在椅子边的大尾巴卷起一点微微摇晃起来。
中校恢复了完美的军人式坐姿,随即镇静地拍拍你的手,让你别赖在他身上。你起身就看到原先中校原先倒贴着的耳朵正竖立着张开,很有精神的样子。中校脸部表情收紧,嘴角紧抿着一丝有些害羞似的很浅的微笑,一双星眸闪闪发亮——像是收集了所有喜悦的宝石那样。
你的心在一瞬间有一阵柔弱的颤动。
好像细弦被轻轻拨动一下,颤抖得过于微弱而发不出声音。
好像有一种宁静的悸动,从诗句中缓缓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