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军营这一天是没有出错的,最少没有违背军纪和公共道德。
王烛皱了皱眉头,没有发怒,因为毫无意义,没有辩解,因为对方无权无责听他的辩解。
他暗暗思索,自己来军营才一天,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既然不是自己有事,那就是有人搞事了。
这个军营,既愿意也能够动他的,肯定不是才和他珠联璧合的大将军一系,也不会是闲的没事的李将军一系。
数来数去,就只有余建副将了。
那么和他直属关系的事件,容易出问题的,有哪些呢?
王烛思考了几件,一是上个月发军饷怼了丁长远,时间太长,如果要借机行事,对方早就爆发了。
二是自己昨天在练武场上,回应余建的那一嗓子,事说大不大,军营五千号人都不会说他做的错了。余建身为副将,肯定不会跌份拿这事做由头,这是身份地位决定的。
那么,就只有昨天的战事了,而这场战事中,和他及邱思明有利益冲突的,就只有丁长远了。
“昨天的战事,丁长远会怎么颠倒黑白搞事呢?”
王烛在心里思量,几个呼吸间,就把一种又一种可能进行了猜测。
“跟我们走一趟吧?”对面那军汉冷声道。
王烛不悲不喜:“敢问我犯了什么事?你们是谁派来的,什么军阶?”
“这些你就不必多问了,邱思明已经到了,正等着你呢。”那人说罢,就使了个眼色,让手下人请王烛动身。
可惜推了两推,竟然半点没推动,羞愤难当的两人使了喝奶的劲,拼了命的推,却被王烛一个抖肩震的摔倒在地。
四毛、二狗等人年轻悍勇,气血之勇哪里会让自己袍泽遭受不屈?就要上前阻拦。
王烛摆了摆手:“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请。”
他又对方什长等人道:“我若有事,你们可要给我做个证人,我王烛站的端立的正,魑魅魍魉泼来的脏水我可不接受。
你们最好离我近些,若是我高呼暴喝,你们就喧闹起来,去找一找千夫长,就说我与邱百夫遭遇不测了。”
……
一处营帐中,十几人金戈铁马的端坐着,看来已经早有准备。
一位伍百夫坐于上位,几位百夫长作陪,更有军纪官与军功官员审视。
王烛被引来,与邱思明共站中央。
邱思明摸不着头脑,与王烛对视了一眼,双方都有不详的预感,这一群人都是余建一系,怕不是想对自己不利啊。
此时伍百夫长程阳,忽然脸色一沉,拍桌斥责道:“邱思明、大黑牛!你们二人可知罪?!”
“何罪之有?我们昨日方立功,今日就莫须有的说我们有罪,怕不是弄错了吧?”邱思明正声道,“何况我们哪怕有罪,也是直属上官定错责罚,轮不到程阳你越俎代庖。”
程阳哼道:“立功?我看你们不仅无功,还有错!”
一位军卒走出,呈上两张证供。
程阳指着证供道:“昨日那位战死的伍十长,和两位袍泽发现了敌人踪迹,上报于丁长远。
丁长远得知后,立马组织人手,而你那时却在餐位素吃的乘凉睡觉!直到丁长远通知你。
而后你们百人队一同埋伏敌人,射杀过半,敌人逃窜,丁长远建议穷寇莫追,大黑牛却任性一人独行!
你邱思明为争战功,特意让丁长远留守,禁止他上前。
交战中,那位伍十长在军阵中,一直承担着直面敌人的重压,直至战死。你就这么想独吞功劳?
事后,你没公允的报丁长远和那位伍十长的功劳,也隐瞒了自己的私心、错误。
这场战事中,你们还敢邀功?这如何对得起付出的丁长远等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袍泽!
你们这些无道德无良知之辈,吃着袍泽的血肉馒头,如何能够安心!
我今日若不主持公道,就对不起死去的亡者,对不起痛心的袍泽!”
邱思明目瞪口呆的转头看丁长远。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怎么会黑了心肠,做这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情!
王烛有些恶心的反胃,丁长远这些个蛀虫,简直玷污了军营这片土地。
邱思明气的不行:“这简直就是污蔑!就凭他们的一面之词,便能否定我们的功劳,定我们的罪?
荒唐!荒唐!”
丁长远在一旁冷笑,暗道:想要开扇窗,最好提议去了屋顶。这一次能让他们因罪获惩最好,不行,最少也能把战功削掉,挪到我们头上。
军功,你们是别想要咯,吃下的好处也得给我吐出来!
还有空缺的伍十长、什长职位,都该归我,你们就羡慕嫉妒去吧!
丁长远心中喜不胜收。
……
拒狼城一年四季都很热闹,尽管这里地广人稀,地域的资源匮乏,但它被两条白兰山支脉环绕,山货木材不少,往西是草原,也能提供牛羊。
加上其本身就是一座商贸中心,一年四季的人来人往商品往来,热闹也是可想而知的。
但这里的原住民,生活相对单调些,要么参军,要么种地劳作,要么给人做些工,要么自己成为商贸的一员。
林小倩做草织业已经十几年了,在此之前她家境还不错,父母尚在家中有两个铺面,手下有三五个帮工。
她念过两年书,欢快过了少女时光,少女时代听说家里长辈有人出门访仙再也没回来的她,也想挣脱束缚去求仙。
可惜,这些在后来看来,都是看不清自身局限而生出的幻想,作为凡人,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就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一场战火,城破人亡,她失去了父母,故了亲弟,没了家业,而后匆忙和早年订下的夫家成了亲。
她拾起了草织手艺,用自己的劳动养家糊口,东忙西忙操持一家的事,没两年婆母因病亡了,小姑子嫁人了,儿子也出世了。
全身心的重心和指望,都压在了这个新家上。
她好像没了自己,早就记不清少女时代自己的模样了,也记不得自己对爱情、理想的幻想了。
生存、家庭,让她一直闲不下来,也不敢让自己闲,因为怕想的太多,自己的心灵会直接炸裂崩塌。
又过了十年,她提心吊胆的看着丈夫离家又回家,看着孩子多灾多难最终皮实的长大。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吧。
可这样的生活,命运也不让她拥有,丈夫战死了,她和儿子只能和大黑牛凑合着过。
以后的一年,她倒觉着生活过得去,没她想像的那么坏,因为大黑牛是个好男人。
只是她的提心吊胆和惶恐,一直没有消失。
在她看来,这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只有到死亡的那一天才会结束。
所以她没那么惶恐的,大伙都是这样,且人都会死的,安安心心的过就是了。
就这么过下去吧。
儿子周壮实一脸汗的跑回家,显然在外面和伙伴野的乏了。
“别一出汗就脱衣服,容易病。”倩娘叮嘱道。
周壮实胡乱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他灌了一大碗水,喝了个饱。
他道:“娘,我饿了,中午能吃腊肉吗?大傻个家里今天炖鸡吃呢,馋死我了。”
倩娘无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看着孩子那渴望的眼神,她点了点头:“给你切两片吧。”
周壮实喜滋滋的,过了会儿又道:“娘,我想去上学,上学了能找个好活计,不然不识字。
没脑子,被人骗了还不知道,练功也练不出名堂来。”
倩娘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读书要钱的啊。
孩子饿了渴了,缺什么想要什么,都会转头和父母讲。
他们也有这些时候,可不能说,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