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花表嫂摇摇头。
康聿容微微失望,再问下去估计也没什么用了,正想让他们走了算了,却又听她说道:“黑灯瞎火的,离得又有点远,好几个人忙忙活活的我哪儿看得清楚啊,不过……”
“不过什么?”康聿容再度一急。
“不过有个人站在火边,把他照得亮堂堂的,我倒是看清楚了。”蔡金花表嫂慢吞吞说道。
康聿容心中大喜,忙问:“那人长什么样?”
蔡金花表嫂稍微想了想,说:“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儿,长得平常个儿,一身儿黑色的粗布长褂长裤,因为他挽着袖子,我看见他左胳膊上画着一个……应该是老虎。还有就是,那人眼睛又圆又大,鼻子高高的,嘴唇厚墩墩的,最明显的是,他的右脸上长着一个比黄豆大点的黑痣。”
蔡金花表嫂的话还没说完,康聿容和梁愈的目光就对视上了,他们的脸上都有着似显非显的兴奋,因为蔡金花表嫂描述的这个人,就是今天在公司门口带头闹事的黑痣男。
“你有没有把在这件事跟别人说过?”康聿容问。
“没有没有!”蔡金花表嫂连连摇手:“一看那些人就不是什么好人,我那敢说啊?再说这衣服也是我偷……捡的,捡的,就更不敢说了。”
“那就好。这件事以后也不要跟别人说,把你的孩子也管好,也不要让他到处乱嚷嚷。否则,大火会烧了你的全家的。”
蔡金花表嫂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管好我和孩子的,一个字都不会乱说的。”
康聿容点了下头,看了看疯男人身上的衣服,又说:“这衣服也千万不能再穿了,先和捡的其他衣服一起好好收好。”
“哦,哦,哦。”蔡金花表嫂一迭连声的应着,然后似乎又不放心,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康小姐,该说的我可都全说了,你不会再把我送公安局了,是吧?”
“只要你说话算数,我说话就一定会算数的。”
这时,蔡金花插了进来,对自己的表嫂说道:“你就放心吧,康小姐说话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那就好,那就好。”蔡金花表嫂放下了心。
紧接着,康聿容突然说:“但是……”
这一转折,蔡金花表嫂刚刚松缓的神情立马又紧张起来,她真是想咬蔡金花的心都有了,这就是你说的一言九鼎?屁!
蔡金花表嫂斜着眼看着康聿容,喏喏的问:“但是什么?”
康聿容说:“不管是偷还是捡,你私藏了我们的衣服,就算我不把你送到公安局,你按理也应该赔偿。不过,我看你也是个心肠好的人,也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我也就看在蔡班长的面子上,不与你索要赔偿了。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可是个胆小的人。”
“你放心,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去干的。这只是一件你力所能及的小事儿而已。”
然后,康聿容拉着两个女人往边上走了走,她们小声小气的说了有十来分钟,最后,蔡金花和她表嫂都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康小姐,你就放心吧。”
康聿容让梁愈放了疯男人,蔡金花和表嫂一边一个搀住男人的胳膊,与康聿容告了别,几人就匆匆离开了。
天色更黑了,洋车在回城的路上飞速的奔跑。
康聿容去杭州的这段时间,清儿一直都是四嫂照料的,所以,回城后她直接去了四哥家。
饭桌上,康聿容把城外的事儿给四哥说了。
康聿简用筷子点着碗里的饭粒,思量了少许,说道:“这个女人的出现,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会派上大用场。你想的很周全,做的也很好,让她管住自己的嘴,免得打草惊蛇。”
听了康聿容的叙述,四嫂忍不住问道:“按你说的,那男人身上的衣服,和前不久寄给客户的是同一批吗?”
“是同一批生产的,但不是寄给客户的那一批。”康聿容回答道。
“既然是同一批生产的,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寄给客户那一批的呢?生产的衣服不是都一个样吗?”四嫂问。
“为了防止意外,每一批货我都会让工人们多做出几十套以备不时之需。男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和前不久寄给客户的是同一批货,但是并不是寄出去的那一批,而是多出来的那几十套中的一件。多出来的,一般都做了登记,进了仓库。”
“哦,原来是这样啊。”四嫂明白了,转念又说:“那就是说,寄出去的那一批,目前还是不知所踪?”说着去看自己的丈夫。
康聿简“嗯”了一声,说道:“这事急不来,再看看吧?”
天不早了,自己的房子空了十几天了,也没来得及打扫,四嫂劝说了几句,康聿容就留在了四哥家。
几天后。
这天,康聿容把清儿送到学校后,先去吴秀枝那里转了一圈,和她说了说洋装店的事儿,出来的时候看看时间还早,叫了辆洋车往公司走去。
走到崇文东大街的时候,突然看见急从而过的白队长。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被白队长带走的黑痣男他们,有没有老实交代。又想到黑痣男很有可能就是纵火之人,所以康聿容觉得很有必要探探白队长的口风。
于是,她赶紧叫停,匆忙跳下车,付了车钱朝着白队长的方向急速的跟了过去。
康聿容赶过去的时候,白队长躲在胡同口,正伸着脖子鬼鬼祟祟的瞧看着什么。
她走到白队长的身后,清清泠泠的叫了一声:“白队长。”
白队长神色一紧,愣了两秒钟才缓缓回头,一看是她,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带着似显非显的,抱怨的语气说道:“你走路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呢?”跟个鬼似的。
康聿容忍不住的笑了,说道:“白队长,我的高跟鞋哒哒哒的,五里地之外都能听见了,我冲你走过来你还能听不见?你真要听不见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耳聋;这二嘛,就是你现在在做着什么亏心事,根本就无心理会四周的动静。以我们上次的合作来看,我很肯定你的耳朵没问题,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了。说说吧,在干什么昧良心的事儿呢?”
白队长怔了怔,然后毫不客气的甩给她一个“懒得理你”的大白眼。登时,又把头小心的往外伸,看着街上的人群。
康聿容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但看这架势像是在跟踪什么人,一时好奇,也把脑袋小心的探出去,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这一看,康聿容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就进了旁边的咖啡店。
这时,白队长也把头收了回来,靠在墙上,点着烟。
康聿容不确定那两个熟人是不是白队长的目标,正想问问,却见他喷了口烟问:“认不认识刚才进咖啡店的那两个人?”
那是两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个是“瑞祥阁”成衣店的老板季耀庭,一个是“新兴纺织厂”的老板方润。
“瑞祥阁”是北京城的老字号,有五六家连锁店了,康聿容的公司未开以前,是北京最有名的中式成衣店。
虽说,“瑞祥阁”和康聿容的公司都是做成衣生意的,但一直都是各出各的货,各卖各的衣,两三年了相安无事。
干的是同一行,她和季耀庭难免会碰面。尽管同行是冤家,表面上一直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至于方润,康聿容曾与他是合作关系,公司里的原料大多都是出自他的“新兴纺织厂”。
一开始好好的,后来方润为了增长利润就开始以次充好,康聿容给过他两次机会,他却不知悔改,她只好与他解除了合约。之后,她与方润再无联系。
“认识,怎么了?”她问,眼珠一转,又问:“你在跟踪他们?”
白队长默然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康聿容弄不明白他的意思,探究的看着他,这人看着就话不多,应该不会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的问:“这两个人与我们公司的事儿有关?你是特意跟踪他们的?”
白队长喷了口烟,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
他是在跟踪那两个人不假,但是不是特意只是巧合。
他把刘奎(黑痣男)和李炳(尖嘴猴腮男)带回去之后,以聚众闹事为由,审了两天也没审出个头来。
他和李炳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李炳这人就是嘴硬,骨头软的跟个稀泥似的。于是,他暗示着让手下的人用点刑,结果抽了一鞭子就招了。
李炳说了,他和刘奎是街坊,从小认识。但这件事他只是个跑腿起哄的,他只知道刘奎收了季耀庭的钱,答应给季耀庭办事,具体是办什么事他就不知道。
后来,他又审过刘奎两回,这家伙倒是个硬骨头,抽了二十鞭子愣是一个字没说。
他也不想弄出人命,就先把刘奎关了起来,晾他两天再说。
今天出来是办点私事,在一个拐弯处,神色紧张的季耀庭就一头撞了上来。
大概是季耀庭心不在焉,而他又穿着便装,对方一时没认出他来,到了一声谦,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看季耀庭行色可疑,又想到他和刘奎的关系,就跟了上去,结果看到季耀庭和方润碰了面。
白队长有他的职业操守,他不会随意的把案件泄露出去,不管是谁,他都没这个可能。
他猛地嘬了两口,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踩灭。
然后抬头说了句:“无可奉告。”就径直离开了。
康聿容看着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这人要是太正直了,有时也真是够……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