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使知道,你们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们早已水乳交织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产生的感情,是不会因为简单的种族之分就抹消的。”
这句扎心的话,让很多人与付丧神开始思考自己与身边人的关系。
的确,已经处了这么久,彼此间的感情,真的可以因为一句“你跟我不一样”就抹消掉吗?
“胡说八道!付丧神与人类,怎么可能和睦共处!根本是天方夜谭!”
就在大家静静思考的时候,从天守阁的方向,走来一个老头子,中气十足地怼上了“神使大人”。
“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人类,我绝不容许这样的种族继续存在。可惜我还没把人类连根拔起,就被你们坏了大事!”
周围的付丧神和人类都有点蒙圈,这老爷子谁啊,口气可大了啊。
胡栗一开始没也回过神来,不过转念一想,能这样说话的,恐怕也就那个人了吧。
于是他问道:“老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使唤不动你的臣民了哦。你说对吧,假冒玉竹当了起义军首领、推翻了人类的风华王朝、又以玉竹的身份当了几十年国主的……一个人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喂,没开玩笑吧,这家伙是玉竹国主?”
“颜值差太多了啊……”
“关键连性别都不对吧。”
“只有我关注他不是付丧神而是个人类吗?”
“所以是借助了恶魔的力量、改变了我们对他身份的认知吧?”
……
那老爷子咬着牙说:“那又怎样?即使我只剩孤身一人,我也要用尽心力毁掉人类!正因为我是人类,我才更明白,这样的种族不配存在!”
胡栗追问:“就因为玉竹死在人类之手?”
“玉竹……说的是玉竹国主吧?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年人类亡国前,抓了个名叫玉竹的医生,以包庇刺客、伙同谋反的罪名处以极刑。”
“那这个人……”
“哼!”老爷子便冷哼一声,“我是玉竹的丈夫,我难道不该恨那些杀死她的家伙?”
这下人群更是哗然,不仅付丧神难以接受,连人类都露出一副交配了犬科动物的表情:杀死你老婆的又不是整个人类,你犯得着苦心孤诣要灭绝种族?
胡栗轻轻鼓掌:“玉竹大夫的丈夫,我对你的长情和执着表示敬佩。但是,偏执狂是病,要治。借助这两个丧心病狂的斗篷神秘人的力量作恶,要罚。”
“你个毛孩子,能明白我的心情?”老爷子不屑地看了胡栗一眼。
胡栗被问得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低头,眼中露出一抹悲伤。
但他很快抬起头来,注视着老爷子:“所以,你的心情不爽,就是你屠杀自己母族的理由?”
老爷子吹了吹胡子:“我要毁灭人类,不仅仅是因为玉竹的死。这些年来,人类造出了多少怪物,你知道吗?人类心中的黑暗有多深,你知道吗?我自己也曾尝试,精心养护玉竹留下的遗物,可我失败了,玉竹的唯一遗物,也被我养成了怪物!”
“我没救了,人类这个内心黑暗的种族,也没救了!我们都该死!”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开始歇斯底里。
“我觉得他需要速效救心丸。”六六嘟囔着。
“他火气太大,写代码能让他平静下来。”尹何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最好。
兔子沉默地看着胡栗,神色复杂。
“呵呵,六六,红结婆婆到了,你接她上来吧。”胡栗也不争辩,悠悠说道。
听到红结这个名字,老爷子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的眼睛瞪大,死死盯着莲花上胡栗他们的位置。
“红结——”看到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出现在莲花上,老爷子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你这个刽子手,你居然还敢活着……”
“唉,本来,有那么一阵子,我也不想这么苟活下去。可是,自从我收养了红铃,我发现,有那么多付丧神孩子因为我们的仇恨而毁掉,我决定活下去,赎罪。”
“过来,红铃。”婆婆招了招手,把红铃叫了过来,“红铃,他,就是你的父亲。”
红铃瞪大了眼睛,老爷子目光躲闪,竟然不敢直视红铃。
“你看,虽然因为你内心深刻的仇恨,将它化作了怪物,但是,经过治疗,去除了狂气,她现在多么善良温柔。”婆婆怜爱地抚摸着红铃的头,说道,“人心,确实存在黑暗,但也有光明,你和玉竹的回忆,那样的感情,难道你觉得也是黑暗的、罪恶的吗?”
老爷子低下了头,一直挺着的腰,在此刻也显得有点苍老佝偻。
“玉竹的爱人啊,已经够了,错的是我,是你,是我们这些混蛋,但不是这个世界……”婆婆颤巍巍地努力屈膝,然后……
她跪下了。
“该结束了,这场错误延续了太多年,连累了太多无辜,因为我们的错……”
老爷子抬起头,看着红铃,这个由自己亡妻的遗物化作的付丧神,这个跟自己亡妻长得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又看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婆婆。
“唉,让我抱抱女儿,可以吗?”他说出了这样的要求。
胡栗大喜,让六六赶紧驱动巨藤带老爷子上来。
“女儿……”望着眼前的少女,老爷子仿佛看到了亡妻唱着歌谣、背着药篓回到家中的样子,不禁嘴唇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红铃一开始还有点不知所措,但无月牵起她的小手,放在了老爷子的手里。
“咳咳,虽然打断你们的情感环节不太好……”胡栗很煞风景地轻咳两声,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趁你们俩都在的时候说清楚,毕竟,事关你们的爱人的死因……”
说到这,老爷子老婆婆已经顾不得其它,眼里只剩胡栗。
“快说!”
“快说!”
俩人不约而同地催促道。
“这些年,你们也都见识过了,这俩个家伙……”胡栗踹了踹地上的两只斗篷死狗,“他们的能力,能调换别人的身份、能篡改别人的记忆,那么,你们想想,为什么几百年几千年两族相安无事,突然有人抽风了组团去刺杀?为什么当年玉竹跟红结婆婆交涉得好好的,突然有貌似凶手的人出现,引诱婆婆出手?为什么前脚你妻子刚去世,后脚就有人助你一臂之力,帮你灭了屹立千年的风华王朝?”
“畜生……”红结婆婆已经攥紧双手,气得浑身颤抖。
“怎么会……”老爷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任谁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被人当成棋子用,也会这般模样吧。
“怎么不会呢?”胡栗轻轻吁了一口气,“他们能帮你瞒住天下人,难道还不能瞒过你?还不能瞒过红结婆婆和帝国卫队?”
胡栗的话,落在老爷子和红结婆婆的耳中,如擂鼓般震撼,如锥子般扎心,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就在大家开故事会怀旧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瘫在一边蜷成一坨的斗篷神秘人……也不知道是A还是B,突然从斗篷里掏出一副弩机,对着胡栗一群人,扣下了扳机!
也不知道弩机上装了几只箭,胡栗刚把六六和尹何扑倒,就感觉到脑门顶上一阵劲风“咻”的穿过,也幸好尹何和六六都比较小巧,胡栗压倒他们俩后,脑袋还是趴得比较低的,总算是没射穿脑袋。
就在胡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叫。
大家爬起来一看,只见老爷子心口上扎着一根弩箭,已经倒地不起,红铃正抱着他急得哭了出来。
“好……啦,别,哭。”老爷子用最后的力气抓着红铃的手。
他的眼神,越过红铃的肩头,看到了夜空,和那一轮千百年未曾改变的朗月。
在他眼前,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般闪过。
和妻子玉竹一起流浪四方悬壶济世的快乐日子,妻子临刑前自己跪求无果的痛苦,画面由明媚转向了黑暗。
“你可愿继承她的身份,带领她的同胞,免于屠刀的宰杀?你可愿背负她的仇恨,剪除这世上所有的人类?”
“当然!”
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啊,玉竹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仇恨呢?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果然,错的是我啊……
能在这条岔路的尽头,拿自己的残命,为女儿挡上一箭,真的太好了。
一生的记忆,千言和万语,老爷子都没法留住,最后的最后,只能化作说予女儿听的三个字:
“对不起……”
好好活着,我的女儿……们。
红铃,还有……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