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孙公公终于长途跋涉到达了北地洛城都督府。
纪先生亲自将他迎进前厅。
谭纪煊客气地向孙公公问道:“孙公公前来北地,是不是皇上有什么事要吩咐本王去做的?
“皇上最近可一切安好?”
孙公公先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容英俊,虎目生辉,精神奕奕,不像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模样。
他接到皇上密旨,调查淮北王十日前是否私自离开北地,密回京城。
好在他身上有些功夫,才能日夜奔波,只用了七天就赶到了北地。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相信,就算是淮北王收到消息赶回北地,也绝不会比他早到很久,至少不会神采奕奕,眼下一点青黑都没有。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接下来他还会在北地逗留几日,明察暗访。
孙公公微微笑道:“皇上一切安好。
“只是惦记着王爷一去北地便是两年,北地严寒贫瘠,条件艰苦。
“皇上挂念王爷,便派我来看看王爷。
“看看王爷是否一切安好。
“王爷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伴读,您应该知道皇上把您当兄弟一般看待,也很器重王爷。”
“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惦记着微臣,微臣谢主隆恩。”
谭纪煊对着京城的方向抱拳致意。
又对孙公公说道:“请孙公公代为转达,本王一切安好,请皇上不要挂心。
“皇上还记着少时伴读之情,微臣感激不尽,定会好好驻守边疆,不让蛮夷来犯。
“皇上交代的事,微臣一定会办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接下来两人客气寒暄了一番之后,谭纪煊便对孙公公说道:“公公远道而来,本王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公公先去洗漱歇息,晚上本王再好好为公公接风洗尘。”
“王爷客气了,那老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公请。”
纪先生领着孙公公去往客院。
谭纪煊目光深远地看向院子,视线停留在那角落里的石榴树上。突然想起他夜探镇国公府时,穆煜宁的院子里似乎也有一棵石榴树。
穆煜宁院子里的石榴树果实累累,压得树枝往下掉。而眼前这棵石榴树上的果实却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太小个了。
他其实也就是在今日凌晨才赶回都督府,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还睡了一觉。
他常年习武,身体自然比常人要好,睡上一刻钟,就跟没事人一样,精力充沛,自然不会有黑眼圈之类的。
想起刚才孙公公打量他的眼神,就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情。
晚上,谭纪煊和几位将领跟孙公公在饭桌上推杯助盏,酒至酣处,孙公公免不了就跟常驻北地的这些将领炫耀一番京城的繁华艳丽。
谭纪煊向几位将领打了个眼色,便离席了。
月黑风高夜,树影斑驳,万籁俱静。城中依稀还能见到灯火人影,城外的小山村就只能依稀听见几声狗吠声,家家户户都已经吹灭蜡烛进入了梦乡。
谭纪煊没带任何影卫,一个人施展轻功,就如一只潜伏的老鹰掠过天际,翩然而去。
在洛城南郊十公里处的一座寺庙前,谭纪煊停在门口看了看提在石碑上苍劲有力的字。
“苍梧寺”。
这是衍止大师的字。
衍止大师是太祖皇帝时期的国师,后来太祖皇帝驾崩,衍止大师便辞去官职,云游四海。
衍止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途径大江南北,世人遇到苦难,他便出手相助。
后来世人皆言,衍止大师是佛祖派来普度众生、救世人于水深火热中的弟子菩萨。
身形移动,黑影一闪,谭纪煊来到了南边一个独僻的小院子。
只见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着一位面如冠玉、英姿挺拔的年轻公子,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模样。乌黑的发丝没有盘束,任由其披散开来。
他神态沉静,右手捻起一颗黑子,放于棋盘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正如那句诗所说:君子世无双。
如若不是谭纪煊亲自跟踪调查,恐怕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就是世人所称颂的得道高僧。
没错,这位年轻公子就是衍止大师。
从太祖皇帝驾崩至今已经过去八十年了,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衍止大师出生于哪一年,但估摸着衍止大师至少也有一百来岁了。
文宗皇帝也就是先帝在世时,衍止大师销声匿迹了二十年。
之后再出现在世人眼前的衍止大师蓄起了头发,容颜更为年轻精致,世人却见而不识。
只当衍止大师在哪座仙山羽化登仙了,殊不知衍止大师还好好地活着。
谭纪煊迈开步子悠悠地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
衍止大师并没有看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棋盘。
谭纪煊从棋篓中拿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某处,顿时黑白焦灼之势分崩离析,白子胜。
衍止大师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谭纪煊。
谭纪煊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救下了穆煜宁。
“也找到了鹿神医,将他送到了镇国公府。
“现在你该把那本书给我了吧。”
衍止大师将桌上的一个檀木盒子推了过去。
谭纪煊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装有几本古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六韬》。
谭纪煊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但还记得在衍止大师面前保持风度。
他合上盖子,站起来冲衍止大师抱拳:“多谢大师馈赠。”
衍止大师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是将它赠予了对的人。”
谭纪煊心里触动,又定定地看着他:“既然大师心里早就打算将这本兵书赠予我,为何还要以我去救穆煜宁为条件?”
衍止大师看着他的脸,神情幽邃,缓缓说道:“她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缘。”
谭纪煊却嗤之以鼻:“她?
“我跟她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我就算要成亲也绝不会找她成亲的。”
衍止大师笑而不语。
谭纪煊心里却有些恼火,要不是心里对他还有那么一点尊敬,他早就甩袖而去了。
偏偏这假高僧又故作神秘,从不肯多说半句,每次说的话都是似是而非,让人捉摸不透。
心里恼火,他就想起了更为恼火的事。
“你给我的那颗金风丸,被穆煜宁偷走了。”
谭纪煊跟他说这件事,本来是想让他知道穆煜宁人品不端,不是他的好姻缘。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才似乎看见衍止大师眼里透露出幸灾乐祸。
再定睛看时,衍止大师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衍止大师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袖子:“我还有一颗金风丸,如果你想要,你就帮我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