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华夏大地。
南疆还在交火,瘸了腿、少了手、破了相的军人到学校、企业、行政机关作报告的越来越多。港衫、喇叭裤越来越流行,卷着大舌头说话成为时尚。
人们在新奇不安中躁动、追逐,而烟涧村依然如故。不过,一向宁静的烟涧村最近倒真是发生了一桩怪事:4岁的小瘸子尹焕已经睡了七天七夜,说活不活,说死不死。
有人说:恐怕这个小灾星又要害人了,不知道要附到谁的身上。于是小瘸子尹焕被抬到一个五保户家里,当然这个五保户无亲无故,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正在做梦的小瘸子尹焕感觉刚刚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看到了越来越明显的亮光,而且从远处传来一阵阵诱人的菜香。“我在干什么,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饿,我见到了什么人?”
尹焕不敢睁眼看那片亮光,他的思维很乱,他必须首先理一理。他不禁使劲拍了一下额头,一股疼痛直钻心底又攸乎消失,大脑逐渐清晰起来。“放下前世所有的不快和所有的刻意!”白脸老人的话忽然跳入他的脑海,于是所有的种种全部涌现出来。
“既然上天让我重新选择一次,那么就应该抓住机遇,懂得感恩,学会包容,珍惜所有。”想明白的小瘸子尹焕眼开眼睛,长身而起。
“咕碌碌,咕碌碌”,尹焕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俺是一俗人,民以食为天。苦其心志,没必要饿其体肤。”尹焕边自我原谅边信步往村里走去。拐过一个弯,发现上二年级的鼻涕虫正慢慢腾腾朝家走,他喊了一声:“鼻涕虫,回家吃饭啊?”鼻涕虫扭头一看,马上呆住了,象被施了孙大圣的定身法。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鼻涕虫忽然像发疯一般,边喊边拼命往家跑。尹焕不急不徐地走着,准确地说是一歪一斜地走着。越来越多的人以他为圆心聚拢过来,只是远远地望着,有的小声,有的大声,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时,爷爷靠近了他拉着他说:“快点进屋,别丢人现眼了。”他顺从地跟着爷爷进了屋。屋里赫然坐着一位邋遢老头,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您好!”尹焕习惯性地向张道士伸出了右手。爷爷和张道士一阵愕然。
“搔蕊,搔蕊,歪蕊搔蕊!”尹焕讪讪地缩回了手,又马上闭上了嘴。“做人要低调,千万不能把老底子露出来。”
“你过来,让我瞧瞧。”张道士马上恢复了平静,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不由大奇:“这孩子开天目了?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开天目是啥意思?”爷爷也迷糊起来。
“你现在一只眼睛看着这个茶碗,一只眼睛看着中堂画,能不能看清?”张道士命令道。
尹焕双眼先集中到茶碗,然后将右眼转向中堂画,竟然发现两个都能看清,绝对不是用眼睛的余光,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我到了,两个都看得很清。”尹焕不由得大喜。
尹焕的话让老道大吃一惊,他知道这是开天眼的根基,说明尹焕已经不自觉地探到了门径。有的人穷其一生,方法用尽也不知其所以然,甚至为此走火入魔。这个小孩能到这个地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天赋超人,二是遇到奇人。也许有这方面的高人对他进行了指点。
为了印证第二种可能,老道说:“现在,你用两目神光和眉心神光内注明堂宫,微以意念运三光。往天罡方向慢慢悠悠地旋转,就像用手磨一面镜子一样,你心里要想着加亮点亮点再亮一点。然后你想像着向中堂画后面看,能看到什么?”
尹焕集中双眼看中堂画,然后努力向中堂画后面看,中堂画里的山水从清晰逐渐变得若隐若现,忽然中堂画的山水消失了,他看到了一头猪和猪圈越来越明了地呈现在面前。
他一时愣了,难道是心罗盘的作用?这可是他的大秘密,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没想到,张道士一来就帮他破解了这个大秘密,也可能是破解了这个大秘密的冰山一角。他不由得狂喜起来。
张道士看着这个小瘸子眼神迷离,神情恍惚,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尹焕尽量以平淡的口气说:“那不就是中堂画嘛,有山有水有松树有太阳,别的没有啥了。”张道士松了一口吃,似乎有点失望,转而又高兴起来:“老尹啊,尹焕天赋异禀,与我有缘,不如让他跟我走吧。”
爷爷脸色复杂,考虑良久说:“尹家对不起你,以后不管你发达了还是倒霉了,都不要再回来。各人自有各人福。你走吧,走了是好事。”
路上,老道又问他:“虚无见性光,三点注明堂,微悠旋磨镜,无意开天窗。这个你听说过没有?”
尹焕心想,别说现在四岁,就是前世的自己也未必能够理解,于是老老实实地说:“没听过,也听不懂。”
老道心中泛起一丝失望,马上又暗暗高兴起来。对于江湖人士来讲,找一个好徒弟比找一个好师傅更难。好师傅大多都已经名满天下名动一方,而好徒弟大多都寂寂无名,费心费力地寻找一个,结果不是人品差就是脑子笨。因此,江湖上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找到合适的传人承接衣钵,最后带着一身本事终老林泉。这个尹焕虽然有明显缺陷,但他没有任何人指点,就说明他天赋惊人,且没有拜到别人门下。
虽说现代人谁都可以有多个老师,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再强势也不能夺人所爱,一旦传出去,不但弟子受累自己也会引起公愤。因此,如果哪里出现一个根骨清奇的年轻人,只要还没有门派归属,各方人士甚至会像争夺秘笈一样大打出手。就算在“江山一片红”的年代,在江湖人士远遁尘世的时期,也出现了少阳、正阳、纯阳三个道教门派为争一个弱冠少年而在龙门山下大战三天的事件。
而龙门一战,作为纯阳一派大弟子的张道士元气大伤,被抬往一个佛洞里暂时休养。正应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这句话,当时多方激斗正酣,不料想来了几辆卡车,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跳下将三派包围,除各派少数高手逃走以外,其余悉数被绑,最后被列入“牛鬼蛇神”押送至人迹罕至的西海固。
张道士侥幸躲过一劫,于是隐瞒身份、隐瞒武功,到各地云游悟道,当然也可以说是亡命天涯。多年来,张道士不知道纯阳一派还有什么人存在,他知道不管如何都要承担起振兴纯阳的重任。
然而,从繁华都市到大漠边陲,从中原大地到深山老林,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在这个科技发达、国学式微的年代,江湖逐渐成为一种传说,门派渐渐沦落成为某些人骗人资财、害人性命的工具。找到一个传人成为张道士愈发迫切的心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