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去开门。”爸扭头对我说。
我刚坐下又起身向外面去,走去时听见宁御委屈的声音说:“去年我的生日你们都没有买蛋糕。”
“今年你生日也给你买行不行,祖宗……”妈说。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爷和已经退休的孟老师。
“爷爷好,孟爷爷好,快先进来!有什么事吗?
二人进门,我爷边往里边问我:“你爸在搞什么事呢?”
“没做什么,只是在切蛋糕。”我回答道。
爷没说什么,直接走进里屋去,孟老师则停下来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
“谢谢。”我回答后,孟老师点了点头也往里走去。
刚靠近里屋就见爸爸探出头来,见到来人,父亲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来对两人招呼道:“爸,孟老师快进来坐,快来。”
二人坐下后,爸爸将蛋糕分到每个人手中,又因为我是寿星,还分了一块大的。爷和孟老师都没怎么动,就听爷忽然没头没脑的开了一句:“这两天不要让孩子到处跑了。”
这个时候我爸正在分蛋糕的手一顿,接着抬头问道:“麻涡湖的事情有进展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爸这话之后爷爷和孟老师倒是默契地瞬间眼神一变,目光很复杂。孟老师便接着说:“杨家坡上那片松林你还记得吧。”
爸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色瞬间失去血色,整个人的动作都是猛地一顿,就连爷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孟老师没有急着开口,等到爸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妈给孟老师和爷各递上一杯茶,孟老师接过茶抿了一口后才又接着说道:“上次送吴家姑娘进林子的时候,我和你爸就隐约瞧见那林子里头白了好大一片,直到昨天我们又和谭家进去了一趟,才确定那棵树是真的白了,这段时间落水的人怕是都和这个有关。”
爸还没说什么,妈便有点不以为意地接过话头说道。“松林变白就要死人的传闻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不管是巧合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事都见怪不怪了,说不定都是巧合,现在都是提倡科学反对迷信的,哪个还信这个。”
爸没有接妈的话,只是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着问道:“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爷说道:“往年虽然也死两三个人,但今年情况这个却不大一样了,半个月死了四个人,其中那两个人的死状你不是不晓得,哪里像是水淹死的。”
爸听完却没有接住这个话茬,反而是莫名其妙的看着爷开口道:“其实在麻涡湖那天,我好像看见那条大蟒蛇了?”
“你说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眼睛发红的盯着父亲,表情好像要把我爸都吃了般。幸好孟老师及时站起来将爷拉住坐下,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明明自湖里死了人之后,连大人都已经吓怕了,家家都是把娃看得紧紧的,为何还是总有孩子溺亡在里面,而且到底是谁,总闲着没事天天去湖边发现的遗体呢?这个每次都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到底是谁,你们谁知道?”孟老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也想知道死人的原因究竟是因为树白呢?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因果。老二有没有听过以前戈雅祭山神的事……”
“等一等。”不等孟老师说完,爷爷忽然打断他,看了我和宁御一眼说道:“先带他们去睡。”
“行!”妈答应道。
宁御一脸不太爽,嘴里面小声地嘟囔着:“我不困,不想睡。”但爷这样一脸严肃,妈也没有顺着他,只牵着他从我旁边的凳子上下来,转身向楼梯间走,我跟在他们后面,乖巧地笑了笑对他们说了句晚安便追上宁御和妈妈。
上楼以后,妈在房间哄宁御睡觉;睡着之前,我还是默默的躺在床上补许了三个生日心愿……
第一,我希望今后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第二,我希望,一成不变的生活会有所改变;第三,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一直呆在先生身边,不再被要求要按时回家。
夜里醒来后便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房里有些又霉又潮的味道,闷得难受,一再犹豫,我顶着一头鸡窝爬起来,刚将房间门推开一道门缝,可不得了,这外头已经不是家中。
这门外是段木板台阶,往下看去,好像很深,冷森森的十分骇人。往下走去又是一道门,打开门,外头先是一片白光,等到眼睛适应以后发现此地一片苍凉味道,这是一条空荡荡的高速路,原来架在两座大山间,当地人叫这段路做天鹰桥,这桥旁边,正好就是白蟒洞。
我面前正对着的,是一个大土坡,坡上稀稀疏疏的长着种看起来很熟悉但细细一辨认又完全叫不出来名字的草,那草几乎都是单根单根的长着,看起来有一尺多高的样子,深一点的翠绿色,均匀又稀疏的分布在土坡上。
这土坡的样子也是绝了,活像我们本地坟墓放大无数倍的样子。
外公坐在这荒坡地的中间,身上穿着一身黑绸缎衣服裤子,荒草稀稀疏疏的掩到他脖子处,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手里还拿着把割草用的大镰刀,镰刀磨得蹭瓦亮的,刀口都像是能当镜子用。
他对我不停地招手,脸色是老实温和的笑容,与我记忆中的样子全无而致。
“快过来……”他说。
我和外公中间只相隔一条高速公路,他就在前面的荒坡中央,我高高兴兴的走过去。
刚走到一半,忽然有人拽了我一下并说道:“别去,他已经死了。”
我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外公当年病重,肚子浮肿得如同个孕妇班,到死的时候都一直是这样,现在,他这身上穿着的,可不就是当初入殓时给他穿的老寿衣么。而他手里这把大镰刀,前两年,清明上坟时舅舅的确丢过一把在坟边,怎么也找不着。
我忽然脑子清醒过来,掉头就跑,又回到这道孤零零立在高速路上的门里,哐的一声,我猛地将门关上,抵在门边,外面传来外公陡然拔高得有些尖利的声音叫到:“快过来……”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我沿着木梯走上来,后背还冒着凉气。
回到房间里,躺回到床上,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竟然大敞着,窗帘在前面不停翻滚,我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眼前是正经的深夜,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
隔壁房间里父亲压低的声音穿墙而来:“………后来祭了山神以后,水才渐渐退去。但后来听说祭神的那人也不知道在洞里发生了什么,没几天就被人发现赤身裸体的躺在山脚下的河沟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从那以后再也每人提过祭山神这件事。”
听着隔壁的谈话,我脑海中忽然回荡起一阵不知何时听过的哀怨歌声,不同于现在的流行歌或者古风歌的唱法,那声音唱的是真正古唱法,老唱词,字字句句都描绘得低回婉转,情意绵绵,那声音像极了是穿山越岭而来,飘飘荡荡,冷冷清清,只伴着最简单的琵琶声,便活生生好似唱出了烽火连天,金戈铁马来,那歌声里,带着一缕彻骨的寒意,仿佛躲在暗处的歌唱者是站在高处的,他冷冷的俯瞰着世人生命里的枯荣折损,只当作是一出戏。
身体的寒冷不过使人觉得天寒衣少,磨难诸多,而心里的寒冷会使人身体如坠冰窟,无路可逃。听她的歌便是那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