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明白了对方可能是虚张声势,于是丹后左卫门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底牌。很可惜,虽然笈部馆也是虾夷地有数的大贸易点,但是由于这几年明郑方面的软刀子致使贸易额大幅萎缩。贸易额萎缩的结果是导致两浜组不得不裁减人力,因此此时此刻在馆内只有不过二十三个和人,其中有一定训练程度的护卫不过半数,其余的都是商人和商人学徒。至于武器也有些问题,只有四挺铁炮和两把丸木弓,其余的刀枪倒是不少,竹皮胴具也有多余,可仅凭这些力量,万一爱奴人中的战士数目过五十,胜负就很难断定了。
丹后一阵唏嘘之后,不得不放弃了出击的妄想。正在他和手代万分沮丧的时候,爱奴人的阵营忽然一阵欢呼。两人顺着声音放眼望去,只见从他们视线不能企及的馆墙的另一侧转出一群爱奴人来,人数不多,大约三五十个,但关键他们拖住几具尸体并且押着几个和人。
“是我们留守海船的水夫。”手代用颤抖的声音说着。“他们,毛鬼想对他们干什么?”
水夫?丹后良彦眼珠一转明白过来,等着装货的关船被烧毁了,但这可能是因为爱奴人的偷袭,所以水夫们或者就地抵抗或者逃入了周边的林地,而如此被爱奴人拖来、押来的大约就是当时的罹难者和后来被搜出来的幸存者了。
“爱奴人应该不会杀了他们。”丹后宽慰着手代,爱奴人还没有进入奴隶社会,因此被俘者通常一早就被杀死了,至今没有死的,想必也不会进一步虐杀,至于作为人质要挟笈部馆开馆的可能也不存在,至少丹后左卫门并不认为爱奴人有这样的战争智慧。“只是吓唬我们,告诉我们外援是断绝了。”
手代舒了一口气,他是商人,还真不习惯血淋淋的杀戮场景。然而这边刚刚放下对被俘同伴的担心来,那边又涌起了对自己命运的不安:“丹后大人,你说咱们能坚持到援兵到来吗?咱们能活着回家吗?”
援兵?丹后苦笑起来,按照他刚刚的分析,周边的诸馆可能有难了,要等松前藩反应过来,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是看着手代期盼的眼神,他只能强撑道:“应该可以吧。”
如获至宝的手代好似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下了门楼,嘴里犹自念叨着“应该可以活下去”之类的话,只留下丹后一个人倚在门楼上观察着爱奴人的动静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两天里爱奴人只是把水夫的尸体树在笈部馆前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爱奴人在等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成了馆内众人猜测的中心话题。好在,谜底终于有揭开的时候。这不,笈部馆被围后的第五天早晨,一阵喧嚣之后,真相大白了。
“是明国人。”看着来者的军容,手代肝胆俱裂的说道。“完了,有好几百人呢。”
“差不多两百人。”丹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冷静,面对强大的敌人居然心如止水。“如今明白了,的确如此,也只有明国人有这样的财力让爱奴人联合起来。”
丹后的话还没有完,之前被爱奴人射倒被俘的小西卫门一瘸一拐的被爱奴人驱赶了回来,见到他回来,手代急忙示意打开馆门,将其迎了进来。
不过手代还没有来得及向暂且逃过一死的小西卫门嘘寒问暖,脸带冰霜的丹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不是明国人让你回来劝我们投降?”
“是的。”小西卫门回应道。“明国人要我们投降,还说茂别、中野、胁本、稳内、弥保田、原口、比石、花泽几处都已经失陷了。”这几句话让旁听的众人一阵骚动,但小西的话还没有完。“明国人还说了,要是咱们不开馆投降,就统统杀掉!”
以二十打二百,在日本战国时期并非没有这样的战例,但是丹后却并不抱有太大的信心,毕竟明国人据传都是世袭武士,并不是当初那些农兵可以比较的,至于笈部馆的防御吗,对于爱奴人来说可能是无比坚固,但对于明国人来说只能是一个笑话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丹后左卫门的见识,因此有人咆哮道:“投降,绝不”
话还没有说完,小西卫门怯懦的插嘴道:“明国人有大筒。”
“大筒是什么?”边上的护卫中有人问到。“是大铁炮吗?”
没错,大筒可是一个久违了的词汇,战国末年的确有一些泰西的火炮传入日本,但是数量极其有限,无一不成为当时的战国大名安邦立国的最高武力,而且随着幕府锁国令的下达,这些早年采买的大筒大多朽腐,现在的日本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大筒了,而那些号称是大筒的不过是一些口径较大的铁炮而已。
“不是大铁炮,而是,”小西卫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郑军的二寸炮,只好用手比划着。“大筒就是大筒,我亲眼看见的,管子有那么粗。”这一比划,包括丹后在内的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尼玛,这能塞进多少挺铁炮啊,这是大过惊人了。“明国人说了,要是咱们不开城,他们、他们就用大筒轰咱们。”
对于恐怖的大筒,手代自然也是害怕的,但他从学徒爬到现在手代的位置也很不容易,绝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副恫吓就拱手让馆,这样他回去就无法跟老板新一郎交代,更重要的是即便他能安全的回到近江,一个贪生怕死丢弃主家财产的手代在日本商界也是绝没有未来的,因此听了小西卫门的话,手代默不作声。
丹后同样一声不吭,虽然他已经不是武士了,但是他同样不敢露出畏敌如虎的情绪来,否则手代必然会将责任推在他的头上,到最后就算这次最终有惊无险,他日后也只能重新做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苦逼浪人。
两个主事的不做声,下面不知轻重的商人、护卫、学徒自然无所畏惧,就在此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了过来,随之还有什么东西破空呼啸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笈部馆内的众人刚刚抬头寻找,就见一颗在与空气剧烈摩擦中红热的弹丸从天而降,只是一炮就轰塌了笈部馆门楼的半边。摧毁了门楼的炮弹还不甘休,落地后重新弹起,跌跌撞撞的冲入正对门楼的广间,打得里面屏风之类支离破碎,还引了火势。
“这就是大筒的威力吗?”失魂落魄的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凄惨的现场,最新回过神来的丹后良彦吼道。“愣住干什么,赶快救火”
火很快被扑灭了,但接下来怎么办?所有人都拿眼看着手代和丹后两人。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这枚炮弹直接摧毁了笈部馆东北角上的木橹(箭塔)。吱呀着从中折断的木橹落地后压垮了毗邻的几间长屋,更使得馆内众人原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落到了谷底。
事到如此,无法抵抗可怕的大筒的手代只好眼巴巴的看向丹后左卫门良彦:“丹后君,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尼玛,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拖我下水,气得五内俱焚的丹后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却很摆正自己位置的说道:“在下只是一名护卫,无论是打是降,悉听手代您的吩咐。”
呲牙咧嘴的手代怨恨的看了丹后一眼,但丹后说得没错,他才是最高长官,不得已,在郑军第三枚炮弹打来之前,他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馆门,全体出降”
笈部馆的门打开了,二十来名和人鱼贯而出,双手跪地,匍匐在那里恭迎着胜利者的到来。他们没有等多久,三十来名爱奴族战士小心翼翼的来到他们身边,搜查了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然后将他们驱赶到郑军阵地之前。
接受了手代和丹后这一批俘虏,郑军为的把总冲着爱奴人点点头,喜笑颜开的爱奴人随后呼啸着冲进了笈部馆,在一众日本人惊愕的目光中搜出酒品开始狂欢起来。
“奇怪吗?”把总冲着一众俘虏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的商货本藩看不上,自然就送给了爱奴人作为报酬,笈部馆也是一样,日后就是这一支爱奴人的大营了。”
心慌意乱的手代喃喃的说不出话来,还是丹后坚强一些,责问起这位会说日语的郑军官长来:“你们明人凭什么来打我们,你们这是强盗、山贼的行为”
“强盗、山贼!”把总一下子打断了丹后左卫门的话。“这话放在你们头上差不多。”把总指责道。“本藩跟松前藩约定,石狩川、天盐川及北见地方日本人不得涉足,本藩放牧的战马不准抓捕猎取,你们干了些什么!”
明郑原本指望在虾夷地放牧十数万匹马,但是北海道成为著名牧场是异时空十九、二十世纪大开的结果,此时此刻岛上大部分地区都是森林。
既然不可能出现大规模放牧的情况,郑藩便只少量放牧了数百匹马,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蒙古马,但对于日本来说也是除了即将灭绝的南部马以外屈指可数的良驹了,因此时常有商人唆使爱奴人部族偷偷盗捕。
明郑虾夷地都护府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却是因为兵力不足,如今朝鲜战局缓和,明郑有了余力,虾夷地都护府立刻就翻脸了,真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全部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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