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为了攻克南京前后花了八天的时间,再算上战后整顿的时间,十天就这样过去了,照道理说,进抵丹阳的清军应该早就现了郑军主力的行踪,事实上情况也是如此,但之所以清军没有干扰郑军对江宁的攻击,答案其实很简单---雅布认为参照前例认为郑军不可能这么快攻克坚固的南京城防,并希图郑军主力先在江宁城下撞得头破血流;缪齐纳则担心一旦移兵金陵方向,京口的郑军会不会南下截断己方手中这唯一能在江南机动的两万大军的退路;而带有监军性质的参赞索额图此时在苏州督办军粮---傅拉塔和金世荣的命运就此注定。
不过缪齐纳的担心很快就变得不必要了,四月十六日,攻克南京后的郑军主力在简单整补之后向丹阳开进,迫于郑军一举攻占南京的战力,雅布只好带着参与武装游行的禁旅八旗弃守丹阳、退至常州府城坚守。
常州城墙始建于西晋太康年间,此后几经修废,在唐景福元年(892年)、五代杨吴顺义元年(921)、五代杨吴天祚元年(935)行了内子城、外子城、罗城的三重格局,号称“金斗城”。不过这座赫赫有名的江南名城在蒙古南侵之时便化作了废墟,洪武二年,汤和在唐代罗城的基础上重建了常州府城,其后在成化十八年、正德七年、嘉靖三十四年、万历三十年、康熙九年、康熙十九年曾多次整修,可谓铁壁金汤。
武定元年四月二十日,郑军6师六个师又两个海兵团进抵常州城下,面对两万据城而守的清军,郑克臧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当即便命令围城各部在城外挖掘土壕
“海逆这是预备官军出城邀击?”站在朝京门上俯瞰着如工蚁般忙碌的郑军官兵,雅布的脸上堆满了凝重的色彩,他扭头问道。“城内的粮食还有多少?”四月末、五月初正是旧粮食尽、新粮尚未上市的当口,尽管之前清军再三筹措粮秣,但是也不过能保证两万多人食用两个月的。“立刻命人查抄城内粮铺,凡是囤积居奇者一律严办。”
听了雅布的命令,缪齐纳的喉结一度上下耸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对,于是得到许可的八旗兵们兴高采烈的冲进城内大户公然劫掠,很快小规模劫掠失控变成了广泛的奸*淫和屠杀,冲天的黑烟宣示着一场浩劫降临在古城之中。
眼看着城内化作修罗道场的常州府心急火燎的前来雅布的临时行辕求见,但是却遭到这位大将军王的拒绝,等到他回到府中才现,自己的妾侍也遭到了红了眼的八旗兵们的侵犯,又气又急的常州府立刻一头晕倒在了地上最终还是看不过眼的缪齐纳出面约束,才不至让常州城变作一处死域。
作孽的八旗兵很快自己给自己招来了祸端---在江南春末温暖的阳光下,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很快散播出致命的病疫---由于没有一丁点的免疫知识和防护准备,清兵们很快相继感染,腹泻、菌痢带来的大规模时疫随即扩展到了全城,就连雅布自己也未能难免。
“王爷的病怎么样了。”看着面前向自己摇头的医士,缪齐纳的脸色极度苍白,他明白,要让这个用刀枪逼请来的医士真心实意为加害者救治似乎只是一种幻想了,于是他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拖下去,杀了。”但下一刻他又后悔的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命令。“慢,还是先押下去给其他的病患救治,要是再救不回来,杀他满门。”戈什哈拖住一声不吭的医士退了下去,缪齐纳表情阴郁的在室内踱了几步。“来人,把几位副都统、参领大人都请来”
五月初二,紧闭了十几天的常州府城南门德安门和广化门同时开始,数百清军马甲呼啸着穿过瓮城向郑军构筑的壕堑地带冲了过去,然而到了迷宫一般的壕渠旁,清军才现,又宽又深的壕堑根本无法打马越过,正在作难时,一阵尖啸的声浪响了起来,十数枚三斤半、五斤半的炮弹从天而降,打在清军相对密集的阵形中顿时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见到事情不谐,清军马甲立刻返转,但是郑军更大口径的火炮开始追着射击,清军又丢下十几具人马的尸后才撤回城中。经此一变,郑军迅提高了各处的警戒,然而清军并没有再度出击,倒使得郑军上下有些狐疑不定。
但谜底很快揭晓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常州城东的通吴门和怀德门悄然无声的打开了,数千护军营、步军营的满蒙八旗兵,抬着草草构筑的云梯、板桥等物件直扑壕堑带,在郑军哨位示警之前,将大量的器械铺设在壕堑之上。
郑军师、团两级炮火匆匆开火,霰弹、链弹在清军的阵形中造成了可怖的伤亡,但清军却宁愿直面炮火的威胁也不愿回到常州城中接受疫病的检验,因此显得英勇异常,这边刚刚打碎了云梯,那边又从城里运来新的城头上的清军火炮也奋力向外喷吐着弹丸,虽然未必能给郑军炮兵阵地带来多大的威胁,但是至少打乱了郑军炮军的射击节奏,为城下奋力铺设逃生之路的八旗兵以一定的掩护
清军用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在第一道壕堑上搭建起来数条通道,随后通过通道的清军又直扑第二条壕堑,不过这道壕堑后有一道土墙,已经就位的郑军步铳手们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旗兵们的带来,然后在长官的命令下用密集的铳弹给对手以教训。
八旗火器营的鸟铳手拼命还击着,城头上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也试图压低炮管射击郑军阵地,但是鸟铳手的射击大多被土墙所阻,而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射出的炮弹也高高掠过郑军的头顶并不能给对手造成太多有威胁的损害
“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守着常州城,清虏为什么要出击?”先是马甲后是步甲,清军的行动让围城的郑军上下摸不着半点头脑。“若说是突围,为什么其他各门不做呼应,单单在两门出兵,而且只派出了五六千人便偃旗息鼓了。可若要说不是突围而是示敌以弱的诱敌之计,但据一线报告,清虏派出的可都实打实的老兵,雅布和缪齐纳又怎么可能白白让这些满八旗的老骨血来送死呢?”
以武骑尉出任参谋厅二等参谋的杨兰如是揣测道:“该不会是城内缺粮吧。”
“不可能,清军有苏南浙北的大粮仓做依仗,还会缺粮?”刚刚开口提问的陈琦断然否认道。“就算咱们的粮食吃完了,清虏的粮食也不一定会吃完。”
“那是之前,遁入城内与外界隔断的清军没了补给,就未必不会缺粮。”杨兰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否则根本解释不通清虏为什么会如此行动。”
“会不会跟之前城内的起火有关。”同为甲寅生出身,现以昭信校尉出任三等参谋的邓牛则提出一个新的观点。“该不是城内起了火并,雅布和缪齐纳这两个家伙已经失去了军权控制不住这些满洲兵的行动了。”
杨兰一边摇头一边轻笑道:“启芳兄,你该不是没有睡醒吧,雅布和缪齐纳,一个是宗亲王爷,一个一品大员,都是建奴中的巨魁,这些八旗虏兵又怎么会不服他们的管束?错非两人都意外死了,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认为城内火起应该是清军为了收罗军粮在大肆劫掠。”林康则顺着邓牛的思路提出了新的看法。“所以清军应该不会缺粮。”看着急于反驳的杨兰,同为武骑尉的林康笑了笑。“梅峰兄不必着急,我以为不管清虏内部生了什么事,我们或许可以碰一碰。”
“碰一碰?”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四人扭头看去,却只见门帘一掀,郑克臧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敢怠慢的四人急忙行了个军礼,郑克臧摆了摆手,随即走到林康面前。“刚才是你说的?仔细一点,说说怎么个碰法”
“大人,海逆突然开始填埋沟壕了。”一个武弁急匆匆的跑进缪齐纳的屋子报告道。“大人,海逆准备攻城了。”
“攻城?”缪齐纳摸了摸络腮胡,看向身边几名参领。“健壮能战的摆牙兵还有多少?”很快缪齐纳得到一个数字。“海逆准备攻城,这对官军来说是一个机会。”缪齐纳在厅堂当中踱了几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说罢,他命令道。“你们立刻去准备!”
几名护军参领、护军校立刻转身而去,此时边上有心腹问道:“大人,简亲王”
“让人准备一顶轿子,稍带上王爷,一旦能突出去,就把王爷带上,万一?”缪齐纳眼中的精光一闪。“万一海逆醒转追击过来,简亲王说不定还能救咱们的命。”已经病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简亲王能救命?边上听到的人情不自禁都打了个突,但是战场上自顾不暇是正常的,因此没有人会在此时公然唱什么反调。“好了,你们也去准备吧,另外通知各营做一顿好的,吃饱了才有气力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