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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上 剧 中(1 / 1)

()风骤雪狂,漫卷的飞絮占满画面。【高品质更新】

旁白:“一九四八年十二月,按照党中央的部署,我东北八十万野战军秘密急行军挺进华北,从喜峰口、冷口挥师人关,与华北野战军会合,迅速对华北之敌分割包围。兵临城下,北平之敌,何去何从?”

北平街头。

朔风呼号,大雪纷飞。暗淡的路灯下,一些身穿臃肿的棉军服的察绥军工兵在忙乱地架设“x”形的木障,上面缠着带铁蒺藜的铁丝网。

北平警察局门口。

一队武装警察吵吵嚷嚷地爬上警车,萧翰章一挥手,警车呼啸着开走了。

李大夫家,黎明时分。

镜头从李大夫的面部特写拉开。

李大夫低声对林淑娴说:“我大军压境,北平的解放已指日可待。根据党中央、华北局的指示,首长要求我们作好两手准备:一方面立足于打,发动和组织群众,开展护厂、护校等各种形式的斗争,尤其注意争取一部分敌军,在我军发动总攻时,做好内应;另一方面,为了保护北平的文物古迹,减少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特别要花大力量去做傅作义将军的工作,争取和平解放。淑娴,家里怎么样?”

林淑娴激动地听完来自根据地的指示,回答说:“大中学校,工厂、铁路、电信各系统都在准备配合解放军的攻城呢,整个北平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李大夫兴奋地:“形势很好哇!”

林淑娴突然垂下眼睑,难过地说:“可是,也有坏消息告诉你:李含真……”

李大夫收敛了笑容,急切地问:“李含真?她怎么了?”

萧家。

萧剑站在西厢房的窗前,注视着窗外的急风暴雪,心潮激荡。

镜头推成他的面部特写,他神情冲动,剑眉竖起,目眦欲裂。

叠印:

李含真的父亲在风雪中呼天抢地,挥着枯树般的双臂,石块样的拳头,捶打着警察局紧闭的铁门,手上撞出了血,溅在冰冷的铁门上,濺在洁白的雪地上……

叠印:

风雪中,一些青年学生、教职人员在奋争,在呼喊:“要求当局严惩凶手!”“决不允许沈崇事件重演!”……

叠印:

凶神恶煞般的萧翰章手扶着腰间的手枪,不屑地嚷道:“投河上吊,本局概不过问!什么‘凶手’?什么‘事件’?这都是**蓄意煽动,制造事端!聚众闹事者,以**论处!……”

叠印消失,萧剑愤怒已极,痛苦已极!

画外,他的内心独白:“含真,你用壮烈的死捍卫了我们追求已久的真理,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的心终于相通了。含真,你应该活着,活到你向往的那一天!含真,你是为我而死的。冤沉冰河,死不瞑目。而我,却不能挺身而出,报仇雪恨,我……我还算什么**员!”

愤怒的拳头捶打着他自己的胸膛,萧剑忍无可忍了!

叠印:

林淑娴在风雪中向他走来,冷峻的面容,冷峻的眼睛越来越近:“萧剑同志,你的生命是以烈士的牺牲换来的,不属于你个人,属于党!以报一己之仇为快,远不是**员的标准。李大夫的父母都死在还乡团的铡刀下,你知道吗?我的同胞妹妹被国民党扔进了滚开的油锅,你知道吗?谁来报这不共戴天之仇?靠你,靠我。靠我们三百万党员和全国民众!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的背后是党;不要忘记,你的肩头负有党的使命!”

叠印消失。萧剑抹去眼眶中的泪花,整一整身上的国民党少校军服,冷静地推开门,走进风雪之中。

李大夫家。

李大夫严峻地:“萧剑处境危险,敌人随时可能向他下手……”

林淑娴急切地:“让他立即转移到解放区?”

李大夫眉头紧锁:“我军已经围城,敌人戒备森严。我这次进城抢早了一步,已是铤而走险,萧剑他……他出不去了。”

林淑娴屏息望着他:“怎么办?”

李大夫果断地:“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以假乱真,以敌制敌。”

画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

他们停止了谈话,警惕地谛听着外边的动静。

画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叩门声和不甚清晰的叫门声:“李大夫!”

镜头急推成林淑娴的面部特写。她警惕地低声说:“你进里屋,我来应付!”

急推,李大夫的面部特写,他镇定地低声说:“你不要出面。我来。”

林淑娴急闪进内室,李大夫朝外面大声问:“是哪一位呀?”

门外,萧翰儒的声音:“李大夫,是我!”

李大夫目光一闪,随即平静地打开门。

萧翰儒面目谦和地出现在门口,说了声:“不速之客!”令人难以猜透他的来意。

李大夫热情相迎:“啊,萧处长,稀客,稀客!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寒舍蜗居的?”

萧翰儒随他走进外屋,说:“真难找啊!贵院的同事都不知道您的地址,不得已让二弟查了户口簿才找到的一一他不是在警察局吗?”

内室,林淑娴屏息静气地听着外屋的声音,随时准备应付突然事变。

画外,萧翰儒继续说:“……哎,贸然前来,请不要见怪啊!”

林淑娴犹疑地皱紧了眉头。

外屋,李大夫敷衍着萧翰儒说:“哪里,哪里!上门求医的人太多,所以在医院没留舍下地址,让您受累了,请坐!”

萧翰儒并不落座,站在房中端详着室内陈设。

特写:两块黑漆匾牌,上刻鎏金大字:“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下款署着几行密密麻麻的患者名字。

特写:匾牌下面挂满大大小小的许多镜框,嵌着李大夫和患者的合影,从服装上看,其中包括一些军政要员。

萧翰儒赞叹说:“一代名医啊!”

镜头从墙上的匾牌和照片摇开,巡视着李大夫俭朴的居室,除了一些必备的半旧家具,占据房间的惟有一壁医书。

萧翰儒不安地:“真没有想到,府上会是这么清苦,委屈您了。改日我同市政府打个招呼,请他们务必……”

李大夫连忙谦辞:“多蒙厚意,不必劳神了。为医之道,在于救死扶伤,济世活人,并不求一己安适。萧处长匆匆光临,一定还有急事吧?令堂大人的贵体……”

“不,家母经您费心诊治,已日趋见好。”萧翰儒说,“今天是想请您为吴旅长看一看。请吧,车子就在门口。”

李大夫:“一定从命,这正是医生的本分嘛!”

李大夫顺手拿起出诊包,正要随萧翰儒出门,林淑娴从内屋走出来:“等一等!”

李大夫朝她丢过来一个萧翰儒不易觉察的眼色,转脸对萧翰儒介绍说:“萧处长,这便是拙荆。”

萧翰儒客套地和林淑娴打个招呼:“嫂夫人,久仰!”

林淑娴向他点点头,取过大衣,为李大夫穿上:“外边风雪太大,要当心!”

大街上。

李大夫坐在吉普车里,萧翰儒亲自驾驶,在风雪中疾驶。

李大夫家。

林淑娴闩紧房门,静听片刻,然后走进内室,移开一只药橱,从伪装成墙皮的暗洞里取出一叠机密文件,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煤球炉中。

吴佑山骑兵旅驻平办事处。

卧室里,棉军装、被子被撕成碎片,扔得满地。吴佑山赤身露体,只穿背心裤衩,手里拿着那根几乎断为三截的马鞭,站在床上狂舞乱叫,摹仿着京剧《霸王别姬》中项羽的身段、唱腔,悲怆地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不成腔调地唱着,字字血,声声泪,感叹欷戯,怆然泣下。

镜头从床上摇开。

萧翰儒、雷成陪同李大夫匆匆走进来,看见这种样子,面面相觑。

李大夫关切地安慰他,实则用激将法:“吴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何英雄气短啊?”

吴佑山怒喝,用的还是项羽的语言:“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萧翰儒痛心地:“一个硬汉子,毁了!疯得越来越厉害,德国大夫都说没法治了!”

吴佑山把手中的马鞭朝萧翰儒一指:“胡说!我没疯,发疯的是蒋大总统、傅总司令!啊,傅老总!”他突然号啕大哭,涕泪横流,“二十年来,我鞍前马后,随你征战,到如今,唉!你有何面目见绥远父老?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你、你、你又让三十五军驰援张家口去送死!你至死不悔,难免乌江别姬的下场!”

雷成烦躁地制止他:“不要疯说了!”

萧翰儒无可奈何地:“虽是疯人疯话,倒也出自肺腑啊!”

李大夫沉吟地:“惊怒伤神,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随他说吧!”

三人走出卧室。

客厅里,李大夫拟好两纸处方,放在茶几上:“这两剂处方,给他先后服用,大泻之后而大补……”

萧翰儒关切地:“有痊愈之望吗?”

李大夫沉吟地:“尽力而为,会见效的!”

雷成懊丧地:“纵有妙手回春之术,恐怕也……”

李大夫庄重地:“雷队长信不过我,可另请高明!”

雷成连忙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翰儒替他解释说:“李大夫不必介意,雷兄的意思是说:你纵使治得了一个吴旅长,也无济于事,整个中华民国已病人膏肓,蒋大总统、傅总司令都大病缠身了!”他痛苦地垂下头去,无可奈何地哀叹,“唉,家事,国事,天下事,苦不堪言!”

大街上,吉普车行驶在风雪中。

萧翰儒减低车速,让车子在冰天雪地里慢慢爬行。他忧心忡忡地握着方向盘,对李大夫说:“您为家母化险为夷,翰儒感激涕零,引为知己。但我如今大祸临头,身家性命,危在旦夕,方才翰儒所说俱是实言,您是局外人,确实爱莫能助啊!”

李大夫慨然说:“士为知己者死,兄有难,弟不敢袖手旁观!”

萧翰儒叹了口气说:“只因为追査泄密事件,舍弟萧剑曾去涿州押运给养,遂遭瓜田李下之嫌,有口莫辩。这难道不是向我开刀吗?”

李大夫微微一笑:“我不懂政治,但我们医生施行手术,如果一指有毒,为防止感染,则断其一指而保全九指。若令弟确系**,则忍痛割爱就是了!”

“不,不!”萧翰儒痛苦地摇摇头,“十指连心,三弟是家母幼子,哪能弃之不顾?况且,他又怎会是**呢?涿州之行,是奉孙司令之命!”

李大夫安然地:“噢,那萧处长何必忧虑呢?解铃还靠系铃人嘛!李时珍遍尝百草,有一点确信不移:任何一种毒药,必有它的解药,两两相对,此乃天地造化之功!”

萧翰儒恍然大悟,突然忘记了方向盘,转身两手扶着李大夫:“良医,良言,良药!”

车子失去控制,在雪地上左右摇摆。李大夫忙说:“请停车,寒舍已经到了!”

李大夫家。

李大夫走进家里,随手掩上房门。林淑娴急切地迎上来,低声说:“这个家不能要了,赶快搬个地方吧?”

李大夫平静地把出诊包放在桌上:“不必自扰,没事儿!”

林淑娴不放心地:“萧翰儒……”

李大夫微笑着说:“病笃乱投医。我给了他大剂量的药,不信没有效力!”

大街上。

萧翰儒加大油门,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在风雪中飞驰。

华北“剿总”司令部。

萧翰儒步履匆匆地走进傅作义的办公室。傅作义并不在这里。一名卫兵在门口说:“萧处长,总司令在洗澡,请稍等。”

萧翰儒焦躁地:“我有急事,等不了啦!”

卫生间门外。

萧翰儒敲敲卫生间门,轻轻地叫了声:“总司令!”

里面传出“稀里哗啦”的水声。

傅作义的声音:“翰儒啊,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洗完了澡再说吗?”

萧翰儒急切地:“不能等了。总司令,我要走了,向您辞行!”

傅作义吃惊的声音:“走?上哪儿去?”

萧翰儒果断地:“辞职,回绥远老家!”傅作义愤怒的声音:“胡闹!大敌当前,你辞什么职?”萧翰儒愤愤地:“总司令,不是我要辞职,是人家逼得我无路可走啊!我有八十老母,同胞兄弟,妻子儿女,总不能等着人家把我们当做**一网打尽!”

傅作义的声音:“噢,你是为令弟说情啊!翰儒,你是我多年的老部下了,我一向待你如何?”

萧翰儒耿耿地:“如再生父母。”

傅作义的声音:“应该说,情同手足。我知道,你是十分看重手足之情的。但是,奇袭西柏坡的泄密事件,令弟确实令人怀疑,因为,添州出发之前,军中只有他一人返回!翰儒啊,两军对阵,非我即敌,万万不可因私情而忘大局!”

萧翰儒冷冷地:“丢车保帅来顾全大局吗?中央军和察绥军共同进军西柏坡,死伤的是我们;孙司令派副官押送军需,遭受嫌疑的不是他,而是我的胞弟!”

卫生间一阵沉默。片刻,又传出傅作义有气无力的声音:“翰儒,你这些牢骚只可对我发发而已!”

萧翰儒紧追着问:“总司令的牢骚又到哪里去发?”

傅作义的声音:“我?”

萧翰儒火上加油:“人家还说**的情报是您的小姐传出去的,请问:难道她也到了涿州吗?”

卫生间里传出“哗”的一声水响,像是里面的人跌了一跤。

傅作义的声音:“这是哪方面造的谣?中统,还是军统?”

萧翰儒愤愤地:“都有!满城风雨!孙司令的夫人潘鹭还当面问过我。”

卫生间里传出傅作义一声愤怒的吁气:“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伙狼心狗肺的家伙,恨不能把我们都打成**!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孙浩家,卧室。

镜头从怒不可遏的潘鹭的面部特写拉开。

“废物!”潘鹭狠狠地抽了潘群两个耳光,压低了声音骂道:“鱼没钓着,你倒把诱饵给丢了!谁叫你把那个小妖精给弄死的?杀了她能顶个屁用!你现在成了杀人犯,打不着狐狸倒惹了一屁股臊。”

潘群惶恐地:“鹭,你听我说……”

孙浩书房。

萧剑推门进来:“司令,您叫我?”

孙浩用手指着一张报纸,心烦意乱地说:“这则新闻你看了吗?《冰河捞出女子尸,疑是情杀桃色案》,有人说你和这女子曾是同学,唉,可不要惹来什么麻烦!”

萧剑平静地:“多年前的同学,与我有何瓜葛?对这种奇谈,我毫无兴趣,司令要看桃色新闻,也无须看报纸嘛!”

孙浩正色地:“这话什么意思?”

萧剑不说话,只是朝门外看了一眼。

孙浩疑惑地站了起来。

卧室。

潘群半跪在地上,紧紧拉着潘鹭那留着利爪般的长指甲的手,苦苦哀求:“鹭,救救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不要踢开我不管哪!我那样做完全是因为真心爱你呀,我发誓,我只爱你一个人,鹭!”

“哐”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镜头急推:孙浩怒不可遏的脸。

急推:潘鹭惊诧的脸。

急推:潘群死人般的脸。

孙浩关上房门,拔出手枪,像斗红了眼的野牛似的狂喊:“男盗女娼,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刹那间,潘鹭突然像蛇一样灵敏地扭过身去,抓住了孙浩的手腕:“不能打枪!”

孙浩的双眼在冒火:“奸夫,**!你还敢护着他!”

潘鹭硬着脸皮,护着潘群,冷笑着对孙浩说:“既然你看见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也是中统的人,在上头挂了号的,你孙司令管不了他!咱们俩,谁也别嫌谁不干净,为了党国的利益,你还是忍着点吧!”

“党国?!”孙浩顿足捶胸,愤然长叹,“党国已经烂透了!”

“丁零零”的电话铃声紧急地震响起来,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潘鹭强自镇静地拿起话筒:“喂,要哪里?”

电话里,傅作义洪亮的声音:“要第五补给区司令孙浩将军家里!”

潘鹭满不在乎地:“这儿就是。你是谁?”

电话里,傅作义的声音:“我是傅作义!”

潘鹭立即换了一种柔媚的腔调:“啊,傅总司令!有什么吩咐?跟我说也一样的!”

电话里,傅作义不屑的声音:“我和你说不着话,请孙司令接电话!”

潘鹭悻悻地望望孙浩,把电话递给了他。

孙浩压着胸中的窝囊气,接过电话说:“傅总司令,我是孙浩。你”

电话里,傅作义的声音:“我特地报告你,我这里抓到了一个**的情报人员!”

潘鹭侧耳凑在话筒边旁听,面露惊讶之色。

孙浩吃惊地对着话筒问:“‘剿总’有**情报人员?是谁?”

电话里,傅作义气昂昂的声音:“是我的女儿!后台就是我本人!请你的老婆来抓她好了!”

特写:话筒两边,孙浩和潘鹭的脸,又惊又窘。

孙浩尴尬地:“傅总司令,这……这是误会!”

电话里,傅作义强硬的声音:“敢作敢当嘛,你那里也有!”

孙浩紧张地:“我这里?”

电话里,傅作义咄咄逼人的声音:“不多,有两个。一个是你的副官萧剑,后台就是你;一个是你的内侄潘群,后台是你的老婆,你还给他亲笔写了去涿州的路条嘛!”

特写:潘群的脸,面如死灰,战战兢兢。

特写:潘鹭和孙浩挨着话筒的脸,狼狈不堪。

电话里,傅作义在质问:“是各抓各的呢?还是由我们北平警备司令部一齐动手?正好,蒋总统的二公子在北平,好一齐向中央报案!”

孙浩狠狠地向潘鹭瞪了一眼,乞求地向话筒说:“傅总司令,这全是误会!我的内人她是个……”

潘鹭柳眉倒竖:“我是什么?”

孙浩毫无顾忌地朝着潘鹭也朝着话筒嚷道:“疑神疑鬼,信口开河的臭**!”

华北“剿总”司令部大门。

萧翰儒开着吉普车驶出大门,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松弛感,仿佛经历了一场激战之后的喘息。

小巷里。

一家粮店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有穷苦市民,妇女儿童,也有中小学教师、大学教授,嘈杂地挤着,在抢购面粉。人们提篮携袋,如同废纸的“金圆券”驮在自行车座上,像一大捆行李。

粮店突然关门了,一个伙计爬到桌子上嚷着:“不卖了,不卖了,有坏人要抢粮店!”

人群乱糟糟的吼声:“谁是坏人?拿钱买东西,凭什么不卖!”

有人讽剌地说:“钱不值钱!难怪人家说:金圆券,金圆券,漂亮又好看,出厂在美国,一张三百万,物价见着它,天天往上蹿!”

人群里钻出了手持手枪的萧翰章,他像猎犬似的左瞄右看:“谁诽谤当局,扰乱治安,以**论处!”

人群一片乱嚷嚷:“你论处吧,饿着肚子的都是**!”

萧翰章怒喝:“你们想造反吗?”

人群里挤出一个衣衫褴褛、神情恍惚的老人,那是李含真的父亲,他无所畏惧地朝萧翰章冲过去:“姓萧的,我和你拼了!”

萧翰章一把抓住李父的衣领:“老东西,我看你就像**!”

一声剌耳的刹车声,萧翰儒的吉普车在人群前停住。

萧翰儒跳下车来,喝道:“二弟,何必跟这些穷百姓作对!”

萧翰章气势汹汹地:“他们聚众闹事,里头有**!”

萧翰儒不耐烦地:“**,**,你见过**是什么样子?”

人群“轰”地朝萧翰儒围过来,乱嚷着:“请这位长官为民做主!”“向他要饭吃!”

萧翰儒慌张地茫然四顾,无言以对,急忙拉着萧翰章的胳膊说:“快跟我走,躲开这儿!”

人群朝汽车拥来,一片声地喊:“长官,饱汉不知饿汉饥呀!”

萧翰儒把二弟推进吉普车,连忙驱车狼狈逃窜。

飞驰的汽车背影,草绿色的帆布篷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上了一个斗大的“饿”字。

一桌丰盛的佳肴。

镜头拉开,萧氏三兄弟在共进晚餐。

萧翰儒端起酒杯,深情地看了看萧剑说:“三弟,我今天心里高兴,来,干一杯!”

萧剑猜测着他的意思,也举起杯子:“我敬大哥一杯,祝您……一切如意!”

萧翰章一边吃喝,一边骂骂咧咧:“有他妈什么如意的?那帮刁民饿得要吃人!哼,蹬三轮儿的那个李老头儿……”

萧翰儒瞪了他一眼:“不谈这个!战乱时期,有几家能像咱们这样一日三餐!”

萧剑默默地放下酒杯。

李含真家门口。

一辆三轮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拄着拐杖的曲平,车夫帮她卸下来两袋面粉。

李含真的母亲疑疑惑惑地问曲平:“小姐,您这是……”

曲平扶着李母的胳膊说:“您就是李大妈吧?我是含真老师的学生曲平……”

屋里。

李母眼泪汪汪地指着两袋面粉向曲平说:“小姐,这怎么担当得起?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收您的……”曲平艰难地移动拐杖,扶着李母说:“大妈,这不是我给您的,两袋面也报答不了含真老师对我的恩德!这是我的老师、同学们凑钱买来的,就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李母激动地拉着曲平的手:“天下有那么多好人,姑娘,谢谢你的老师、你的同学!含真她要是活着……”

老人抽抽噎噎说不下去了,失神地望着斑驳的土墙上挂着的一张李含真的小小的照片。

照片特写:李含真沉静的面庞,纯真的眼睛,默默地望着前方,蕴含着未了之情,未尽之言。

画外,李含真的声音残响:“我向往春天……”

特写:曲平稚嫩的脸,黑亮的眼睛。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犹如挂在花瓣上的雨滴。

曲平默默地从手中的提包中取出一只用腊梅花编成的小小花环,敬献在李含真的照片下面简陋的书桌上。

曲平动情地:“我答应你的,等春天到来的时候,用鲜花给你编一个花环,可是,春天还没有到啊!老师,含真大姐,春天还没有到啊……”

萧家大门口。

一群乱哄哄的察绥军士兵挤在门外,嘁嘁喳喳:

“北平这个鬼地方,连住的地儿都没有!”

“住不了几天,又得往南开拔!”

“开拔?让中央军开拔吧!我们就死在这儿得啦!”

为首的军官把萧家的大门擂得震天响。

一阵脚步声,门开了。

管家胡三不耐烦地:“你们要干什么?”

军官蛮横地:“你没长眼睛?共军围城,城外驻防的弟兄们进城啦,号房子!快点!”

胡三趾高气扬地:“你才没长眼睛呢!号房子敢号到这儿来?这是‘剿总’联络处萧处长的家!”

“我的奶奶!”号房子的官兵像挨了当头一棒。

上房,萧老太太的卧室。

灯下,萧老太太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她望着坐在床前的三个儿子,凄凉地说:“走?我这把年纪还要南逃北奔吗?打年轻的时候,我就跟着你爹来到了北平,一住几十年,觉得哪儿都不如这历朝历代的首都北平。虽说年月不太平,可三个儿子都在身边,就比什么都强。叫我到南方去?听说那儿淘米、洗菜、涮马桶都用一条河的水,我可受不了!就是死,我也死在北平,只求你们把我这老骨头埋到绥远老家去!”

萧老太太说着,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好像真到了咽气的那一天。

萧翰章不以为然地站起身来:“您还做什么梦呢?张家口、新保安都被共军团团围住,西去绥远的路堵死喽!现在只有从海路往南跑,舍不得走,哼,这不过是妇人之见!”

萧剑忍不住气愤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和妈说话?”

萧老太太难过地闭上眼睛:“混账!你爹活着时候都没敢这样说我!”

萧翰章悻悻地退到隔扇的门边:“我……我说的是实话!”

萧翰儒厉声喝道:“无情无义的东西!要走,你带着老婆走,这个家只当没有你!”

萧剑鄙视地:“去南京的飞机会有你的票?”

萧翰章愤然走了出去,又探回头来丢下一句话:“得先分了阅古斋再走!咱们走着瞧!”

萧老太太痛苦地掩着脸:“同胞兄弟,怎么不一样心肠啊!”

李大夫家。

林淑娴从门外匆匆走进,关上门,脱去外衣,走进内室。

李大夫抱着三岁的小儿子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林淑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你看,敌人的布防情况。连城墙的高度、厚度都量好了!”

李大夫赞赏地:“好!赶快让电台发出去。顺便……买点儿什么好吃的?今天得庆祝庆祝!”

林淑娴苦笑着说:“连面都没挤着,还好吃的呢!”

小儿子奶声奶气地:“妈妈,我想吃饺子!”

林淑娴哄着孩子:“好孩子,等春节一定给你吃饺子!”

萧家,西厢房。

萧剑试探地问萧翰儒:“大哥,咱们真的非往南撤不可吗?”

萧翰儒满腹心事地仰靠在太师椅上:“只有这一条路了!现在连蒋总统也想放弃北平了,让我们南撤,还答应给傅总司令一个东南军政长官的职务。”

萧剑:“傅总司令答应了?”

萧翰儒:“还没有。瞻前顾后,决心难下哪!”

萧剑赞许地:“傅总司令毕竟比大哥想得多、看得远啊!”

萧翰儒斜睨了他一眼:“你了解他?”

萧剑微微一笑:“不曾面识,有所耳闻。我想,他这位北伐时期的涿州名将,一定是深知军阀混战之苦,官场倾轧之烈。蒋总统临危授命,委以华北大权,两年来,无尺寸之功,屡屡败北。若撤到江南,那东南军政长官的交椅是好坐的吗?我们察绥弟子兵到人家的矮檐下,只有被吃掉的份,到头来只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翰儒吃惊地看着他的三弟:“你毕竟是个读过书的人,小小的年纪,就有这般见识,你把傅总司令的心思都摸透了!那么依你之见呢?”

萧剑应答如流:“无非‘战’、‘和’二字。”

萧翰儒不悦地:“只有战,没有和!”

萧剑叹了口气说:“既然明知战则败,逃则被吃,而和,却可于绝处逢生,大丈夫何乐而不为呢?”

萧翰儒吃惊地:“你是说和**讲和吗?”

秦皇父子5_五上(剧中)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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