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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泽之谊？”杜玄月低吟了一遍，唇角却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離副将当真这般想么？”
“如若不然呢？”離嫣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番谈话十分厌恶：“难道杜姐还期许从我口中听到旁的回应？”杜玄月冷冷一笑：“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将军听到離副将这番话，又会不会痛心。”離嫣并不知晓杜玄月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抬眸看向杜玄月的一瞬，却听到让自己心弦为之一震的话语。
“纵然離副将当真对将军只有袍泽之谊，可将军似乎并不这般想。”杜玄月看着離嫣，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恨意：“如果仅仅只是些流言，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将军他......前几日恳请圣上收回旨意而引得圣上大怒之事，離副将可知晓？”杜玄月话语方落，无论是座中的離嫣亦或是静静目睹这一切的东瑶都大吃一惊。
原以为晟风是奉旨成婚，却不料他竟然如此大胆地去求圣上收回指婚的圣意。
“你什么？”離嫣大惊，整个人便从椅中起身。一阵晕眩传来，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桌角。
见到離嫣这般模样，杜玄月更是讥讽一笑：“袍泽之谊？離副将眼下的模样，怎能让玄月相信你与将军不过是袍泽之谊呢？”听到杜玄月这番话，離嫣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扣住桌角的指骨微微发白，她强忍着心中焦灼复又落座：“我只是有些惊讶，将军从未违抗过圣意，此番定是引得圣上震怒。”
“不错。”杜玄月挑眉，看向離嫣：“離副将也该知晓，这么多年，将军从未违抗圣意。可谁知晓，他竟会抗旨拒婚。玄月思来想去，此事大抵是同離副将脱不了干系的。尽管離副将句句否认，但玄月今日前来，无非是想求離副将好生劝劝将军。这样下去，于将军没有半分好处。”到这儿杜玄月缓缓起身：“也不过就这么一桩事，離副将若是应下，自然最好。若是不应，玄月也只能另想它法。哦，对了，还有一事，玄月觉得離副将应该知晓，圣上今日收回了将军手中的兵权，那意味着什么，想必離副将比玄月更清楚明了。”话语落定，杜玄月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往厅外行去，临迈出门槛时，她似是又想到什么一般，转过身看向座中怔神的離嫣道：“自古美人倾慕英雄，玄月也不是那般气之人，若離副将愿意，将军便是再纳一房妾室，也未尝不可。”这一番话，即便是此刻东瑶重新听来，也是气血上涌。
杜玄月分明知道她是何般硬骨的女子，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折辱她。
犹记得彼时，多年征战沙场都未曾有过惧怕的她，却在杜玄月这番话中，深觉羞辱。
杜玄月方一离开，離嫣便觉得气血翻涌，胸口闷着一团浊气难以倾吐，竟忍不住狂呕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叫看着这一切的东瑶浑身冰凉。那时她不曾在意，亦不曾知晓，如今看来，竟然是......东瑶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是夜。離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日里杜玄月的话仿佛一根细密的银针，一遍遍地刺痛着她的心扉。
许是觉得烦躁，东瑶看到離嫣一把掀开锦被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昏暗烛火下，东瑶听到離嫣沉沉吐出几字。的确如此。
自那日归京领了恩赏之后，離嫣便成日待在府中。即便她是沅国唯一的一位女副将，可圣上却似乎再未有过要召见她的意思。
她能从圣上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出，对于女子为将之事，圣上多少心存芥蒂。
只不过彼时是那般的情形，而她又肯豁得出命去，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然而晟风呢？離嫣自然清楚地记得，在边城的山坡上，晟风曾神色落寞地过：“可若是没了战事，你我于沅国而言，于圣上而言，便已无用。”如今便已是到了无用之时么？
今日圣上能收了晟风手中的兵权，明日是否便能要了他的性命？離嫣这般想着，愈发烦躁不已，索性着了衣衫，准备夜探将军府。
可一推开门，却惊见晟风静默地站在面前，仿佛一早便知晓她会做什么一般。
在看到離嫣满是惊讶的面容后，他沉冷的面上浮起一丝暖笑：“这么晚了，要去哪儿？”離嫣一惊，四下看了看，确信无人察觉，便伸手将晟风拽进了屋。
一入得屋内，晟风便将離嫣卷入怀中。離嫣只觉得心尖似是被什么猛然提起一般，跳的厉害，也跳的发痛。
察觉到晟风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颈窝处拂过。離嫣下意识地攥紧了晟风的衣襟：“你怎么会来？”晟风将头埋在離嫣肩头轻蹭了片刻，才缓缓低语：“杜玄月来过？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在府中一刻都待不住。可眼下却是要避着闲，好容易捱到黑，便来了。”听到这话，離嫣心下一颤：“你在廊下侯了许久。”
“安心。没被谁发现。”晟风沉声安慰她。離嫣倒也不是怕被府中的谁察觉，只是摸着晟风带着寒凉的衣衫，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却不知他到底是以何般的心境站在廊下，就那般怔怔地看着屋门。
“若我没起身呢？”離嫣忍不住问道。晟风轻然一笑，将她又拥紧了几分：“那我便趁亮之前再折回府去。”離嫣的眼眶微微一红：“既然如此，那你借着夜色前来又是为何？”
“我只是太过想你。”晟风轻轻推开離嫣，抬手拂过她的鬓发：“又怕杜玄月同你了什么叫你担心的话。”望着晟风，離嫣柔声道：“你方才是为了避闲，可是怕圣上知道后，将你辞婚一事迁怒于我？”晟风一愣：“你......都知道了......”離嫣沉沉一笑：“杜玄月寻上府来，断没有那般轻易就离开的道理。”
“她都了什么？”晟风闻听，眉头便紧紧蹙在了一处。離嫣引着晟风落座，才徐徐道来：“杜玄月你恳请圣上收回指婚的旨意，也告诉我今日圣上收了你手中兵权......”
“可恶!”晟风低低咒骂了一声。
“为何不告诉我？”離嫣看向晟风，烛火映衬下，她的眸中隐约似有泪光：“这般重要的事情为何我却要在杜玄月口中听到？”
“離嫣......”晟风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我并未打算让你知晓，但我也没料到，杜玄月她......”晟风还未完，離嫣的手指便轻轻落在他的唇畔：“我都知道。可这件事不该由你独自来扛。”不料晟风摇摇头：“如今圣上心意难测，我怎能让你同我一并冒险。若你我之中有一人可全身而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一霎那，一切像是静止一般。
晟风与離嫣的眼中只容得下彼此，再无他人。东瑶看着坐在烛灯旁，脉脉相望的人。
缓缓忆起彼时那一刻，觉得岁月静好的模样。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幻烟弥散，带着她又遁入另一个场景中。
东瑶清楚地看到那是左丞之府，杜玄月坐在椅中，盛气凌人的模样。而座下離嫣虽是不卑不亢，可双手却交握在一处，略显不安。
“離副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杜玄月遣退左右，便看向離嫣道。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離嫣望着自己交握在一处的手指，片刻之后抬头应道：“若杜姐与将军成婚，当真可保将军无虞？”杜玄月先是一愣，继而便朗声大笑。
離嫣在这笑声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今日来，自是赌上了一切。可她并不知，这赌上的一切又能否换回她想要。
“離嫣啊離嫣......”杜玄月忽然直呼其名：“你终于按捺不住，掏出自己的一片真心给我瞧了。”離嫣脸上微微涨红，尽管她知道之后所受的折辱或许不止眼前这些，但她却都要一一承下：“是離嫣对将军心存非分之想，既然圣上指婚，離嫣自是不能表明心迹，还请杜姐见谅。”杜玄月冷嗤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该好好藏着掖着便是，怎么今日却又寻到府上来？难不成你是要表明心迹，让我成全你们？”
“绝非如此。”離嫣急急道：“将军违抗圣旨，惹得圣上大怒，如今身陷囹圄，能救他的也只有左丞大人，若将军与杜姐成婚，左丞大人自然不会让掌上明珠受到半分委屈。”離嫣咬紧的嘴唇，垂下头去：“我愿劝将军，恳请杜姐求左丞大人保将军无虞！”
“你倒是看得透彻。”杜玄月一笑：“可你又是否明白，若是没有你，将军也不会违抗旨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今不是父亲见死不救，而是祁晟风太不知好歹！”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