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汝雪对玄天云动只是略有耳闻,即便是在宗门古籍中记载也非常鲜见,她曾在祖师的手札中,见过一次玄天华盖的描述。
在祖师的简略描述中,她是在百里之外,惊见弥罗雪山顶上有玄天华盖现世,等她有心想要前去瞻仰一样神迹的时候,山顶上却空无一人。
虽然名字略有出入,但大抵应该就是何方易所说的玄天云动了,这云彩辉煌绚丽,不正是华盖么?
整个目击过程寥寥数语,但是从祖师的用词中,惊见、瞻仰、神迹,已经将玄天华盖的罕见及震撼,描述的淋漓尽致。
要知道,当时祖师游历天下的时候,已经到了练魂第七境,已经算的上是九洲大地颇有名气的修士了。
连她都如此的推崇仰慕,这玄天华盖的神异已经毋庸置疑。
安汝雪的目光落在陆云身上,隐隐的透出几丝敬畏,这种人若是茁壮成长起来,日后必然是名震天下的人物,甚至开宗立派,跻身九洲十大宗门,也未必没有可能。
九洲宗门林立,如繁星满天,单是云州赤翎一郡就有上百宗门,辞心阁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若陆云当真开宗立派,这辞心阁可真就跟个乞丐窝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这一切的最大的前提就是陆云不会中途陨落。天才并不可怕,能活下的天才才可怕,就像一株通天树,不管它如何的强大,如何的宏伟,都是从一粒种子开始的。当它是一颗幼苗的时候,遭遇了风雨天灾,缺乏了滋养,照样枯萎凋零。
接天剑阁就是云州七大宗门,为何同赤翎郡砚城的辞心阁这种小门派有所关联,甚至可以排除何方易亲来辞心阁为阁主疗伤?
其实很简单,辞心阁祖师曾跟剑阁宗主情同姐妹。
所以,从辞心阁的祖师开始,就深谙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
陆云这个种子要是能顺利成长,将来何止大树,简直就是大森林啊。安汝雪心中有些激动,这可是真是捡到天大的宝贝了。更加的有些庆幸,这样一个之前在辞心阁默默无闻的杂役,阴差阳错的遇上了颜清尘,这才渐渐露出了真实实力。
好险!
要是没有发现他,以他的资质悟性,肯定会有所成就,到了那个时候,辞心阁这一段当杂役的经历肯定是不光彩,甚至是羞于启齿的,那时候再想攀上关系,可就难如登天了。
安汝雪并非趋炎附势之辈,可以说她的心性有些高洁,自何方易来到辞心阁,她也从未有半分的卑躬屈漆,巴结奉承,始终保持平和的心态,不会逾越分毫。
陆云有很大的潜力,这潜力大到她也怦然心动,但她绝不会放下自尊,做一个奴颜屈膝的狗腿子。就算是招收洛妍进入辞心阁内门,同样是出于报恩的原始动机,而且洛妍有陆云的助益,即便资质差一些,将来也必有一番成就,这本就是双赢的局面。
安汝雪一向清高平和的心态,目睹了玄天云动之后,逐渐掀起了波澜。辞心阁现在举步维艰,陆云简直就是黑暗中冲出的希望之光,抓住这份希望,辞心阁绝对可以东山再起,重现辉煌。
辞心阁崛起,是安汝雪内心中最大的愿望,也是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从此刻来看,她赋予陆云侍读的身份,并默许他指导弟子剑术的举动,很有先见之明。
还有颜清尘和他亲昵的关系,不必刻意的去推动,陆云本就至情至性,有情有义,顺其自然就好。
安汝雪眼中神采涟涟,隐有点点荧光闪动,苦苦等等了几十年,今日终于看到了辞心阁崛起的希望。
蔡研华的心中同样不平静,陆云是因宁素妆出现在这里,宁素妆本就精擅占卜之道,这一切在她来看,完全就是命中注定。
宁素妆才智卓绝,陆云是她亲自选中,说不定小姐重生的希望,同样寄托在陆云的身上。
看来以后对陆云的态度,要重新思量了。
玉指峰上,玄天云动,诸人的心思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望向陆云的眼色,带着敬畏和羡慕。
而在此时此刻,城守苏伦府中,苏伦正自坐在后宅正堂里,满脸的愁云惨淡,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他的身边则坐着苏晴的母亲,正掩着袖子垂泪。
京城又来密报了。
苏伦的父亲苏慕贞,因太子造反一事受到牵连,但龙帝念在苏家历代家主的功勋,对苏慕贞免于刑罚,只责令在家闭门思过。
太子仍旧被囚在天牢,而前去平定安南侯之乱的烈王尉迟百胜,则凯旋回朝,受到龙帝的嘉奖,隐有立为储君之意。
若烈王龙登玉座,苏家的前程就悬了。
朝中现在形势无比复杂,数位朝廷大佬都受到了牵连,一时间波诡云谲,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消息,关于苏晴的病症。
苏家老爷子百忙之中,特地寻访了几位医道名修,但无一例外的表示爱莫能助。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苏晴并不是病症,而是黑渊魔子入魂,非魔胚相融不可解。倒是有两位本领通天的修士,可以将魔子拔除,但是对于苏晴的神魂损伤极大,有九成九的可能,将来无法继续修行,只能做一个凡人终老。
苏伦无奈之下,最终将陆云的事情和盘托出,苏老太爷性格火爆,一听陆云跟邪道有往来,立马大发雷霆,宁可孙女做回凡人,也绝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样一来,苏伦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真个是焦头烂额愁苦交加,再加上一旁的苏母哭泣的声音,更是心烦意乱。
啪的一声。
苏伦将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拍桌怒道:“哭什么哭?晴儿还没死呢。”
苏母抹了把眼泪,面色凄惨的道:“还不是怪你,都怪你!何必要将陆云的事情告诉老太爷,你明知道他不会同意的。要是没有告诉老太爷,就是让陆云先和晴儿成亲,先治了这病也行啊。现在可好,晴儿是真的没救了……呜呜……”
“胡说八道!”苏伦寒声道:“苏家世代忠良,别说是老太爷,就是我也绝不同意这门亲事。”
“好,你好!”苏母绝望的颤声道:“你这个当爹的,难道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晴儿天天生不如死?好,你不同意,那便让晴儿最会一介凡人吧,到时候晴儿百年,我这个当娘的也什么都不修了,就虽晴儿同去。剩下你,剩下你自己去求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去卫护你苏家千年的名声吧!”
“你……”苏伦气的浑身发抖,忽而眼圈一红,重重的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苏母满脸泪痕,挂着惨笑,幽幽道:“求天道,灭人道。从古至今,又有几人得道成仙?我现在忽然有些羡慕起百姓来了,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有儿女送终,有儿孙绕于膝下,虽只有百年之寿,但每天都过的充实,只去思量明天的饭菜、农活,不去思量那不切实际的长生。修道之人,练魂锻体每增一境,寿元增一甲子,因此常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想不到今日,我居然也是其中之一。”
的确如苏母所言,那些寿命三四百年的修士,要是有子孙又恰巧不能修炼的话,还真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伦被她说的心眼里酸楚难当,怔怔的坐着,嘴角挂着苦涩。
“相公,你别怪我说的难听。”苏母擦了把眼泪,苦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咱苏家早已风光了几十代,这次失势,未免不是一个急流勇退的契机。就像龙城钟家一样,从今往后不去搀和朝中之事,安心的做自己的修行,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什么名,什么利,归根结底都是一场空。”
苏伦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气道:“谈何容易啊。本来陆云倒勉强算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他拒绝接天剑阁的接引,又跟钱惟坚不清不楚,甚至……甚至还当众向一女子下跪,成何体统啊。”
苏母刚一听说陆云下跪求亲之时,同样惊讶莫名,但是她本就是女人,并不像苏伦那般对陆云贬的一无是处,反而考虑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苏晴要是嫁给陆云,这名分上如何来算?总不能让一介民妇骑在女儿头上吧?
“唉……这个陆云,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苏母感叹一声道:“说实话,我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苏晴嫁给他,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啊。”
苏伦蹙着眉头,正要说话,忽然心生一股奇妙的感应,立即拂手一扫,窗户应声打开,他的眼神也一下定住了。
远方三十里外,正有一朵金色的祥云漂浮。
元气凝结成的祥云,凡夫肉眼根本就看不见,除非练魂锻体四境以上的修士,才能感应到元气的波动,开启法眼才能望见。
玄黄遮天?
玄天华盖?
苏伦彻底呆住了。
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出现在了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