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从上空俯瞰官道,近一里见方全是黄顶营帐连绵不绝,于营地东部有一顶稍大些的营长,门口几张黄天战旗耸立,周仓与裴元绍二人赫然在帐中,此帐为议事之用,将领真正休息的帐篷一般泯然于众兵帐中,不会如此显眼。
“元绍,俺看这左髭丈八非是啥好鸟!那关平小子言之凿凿,怕是真的!”
“嗯,此人心性残忍,有些黄巾军虽亦作恶多端,但罔顾亲兵的性命的尚属罕见。更遑论毫无瓜葛的行商之人!”裴元绍看向周仓,双眼炯炯道:“此人野心甚大,此番怕是与虎谋皮!,不如早作打算!”
周仓闻言,慎重道:“天公将军令我俩于此打通冀、兖、青三州联通要道,且要承担三州黄巾将物资扭转之责,所任重大,不可轻误擅离啊!”
“嗯,那且看明天攻城结果再作计较!”裴元绍一拍桌案,道:“关家庄坚若磐石,那关平又狡诈如狐,定有后手,便是破城怕也损失惨重!”
周仓点头,道:“关平此子身手段略俱是不凡,若是可入我黄巾……“,
裴元绍挥手打断周仓言语,道:“此子亦是心性坚韧,出手狠辣之人,若遇风云,便可化龙!”裴元绍眼神飘忽不定,又说道:“老周,此次听我的,城一时不破,一时不可发精兵,我俩不可擅离此地,且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城若一破,我俩便即刻携精兵入城……斩杀关平与那独臂人!免除后患!”
……
裴元绍与周仓二人在帐中商议之时,关平也正与陶升、张牛角等人商量守城对策。
陶升侧躺于棕熊‘熊二’的怀里,斜着眼道:“我说关平,你小子能否跟正常人一般,坐这么高干什么,哥说话都费劲,脖子都疼了!”
“坐的高,看得远。”关平敲着二郎腿坐于一处木墩上,居高临下揶揄道:“我就喜俯视于你。”
“老陶,莫废话,说正事!”张牛角正为鬼獒梳理毛发,那狗子趴于纺织印花地毯上,舒服的直哼哼。
陶升坐直身子,挠了挠下巴道:“今日若非你及时来援,怕是城门已破,左髭丈八虽精兵大损,但那周裴二人却未伤元气,若是明日尽起攻城,实难抵挡。”
关平道:“火油已经融造几桶,明天应能一用,但是实不够。”
张牛角闻言,诧异道:“火油?何为火油?”
陶升解释道:“便是灯油,我这半年里进山猎兽,俱用于融造火油上了,到时点火一泼而下,威力必然不凡!”
张牛角悚然道:“好毒辣的招数,只是……”张牛角顿了顿,道:“若只几桶,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众人均陷入沉思。良久,陶升忽道:“有何大不了的,纠结万余村民与他们拼了!杀一个不赔,杀两个有赚!”
关平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对方万余壮兵,有何资本拼?如今此处虽亦万余村民,可青壮此时已在守城,余下皆为老弱妇孺。便如今日混入城内的那户,共四口人两个老迈,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一户……”
关平忽然截住了话头,拍腿道:“怎地将他忘了,牛角,那户沮姓新户安置于何处了?唤他来划策!”
张牛角诧异道:“我怕他为黄巾奸细,已将他安置于军中,严密看护!着他们来议事好吗?”
关平道:“无妨,严密监视便是,快将那兄弟二人唤来,哦不,请来。”
张牛角心下疑惑,但还是出堂遣亲兵去请人了。
半晌,那兄弟二人联袂而来,关平忙为二人看座。
见二人疑惑,关平便将黄巾军攻城难防之事说于二人。
那弟弟沮宗拱手道:“我只擅巧辩,实无奇谋,此事还当询家兄。”说完他看了沮授一眼。
关平点头,冲沮授颔首道:“不知先生可有退敌良策?”
沮宗见兄长愣呼呼的,忙有手肘杵他一下,道:“公子问兄守城之策!”
见沮授人实木讷,张牛角与陶升轻皱眉头,关平却知其正暗自思量,便作洗耳恭听状。
笑话,此人外表怒呢,其实精密,乃是大智若愚之备,否则怎会得曹阿瞒“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之评价。南宋进士胡三省亦言:“使绍能用授言,曹其殆乎!”
史上沮授曾为冀州别驾,做过两次县令,后为袁绍从事,常出良策,但袁绍多不听从,致官渡大败亏输。沮授被曹所掳,拒降而死,后人皆言:袁氏诸臣,田丰外,莫忠于授,后以身殉。
果然,半晌后,沮授缓开口道:“闻公子所言,那周仓忠义,裴元绍有谋?”
关平想了想,道:“然也!”
沮授道:“那明日若可抵左髭丈八全力,周裴二人会将精兵留而不发!”
陶升诧异道:“何出此论?”
“你既早已将左髭丈八豺狼之状诉于周仓,若其果为忠厚仁义之人,那周仓定会心声厌恶。而裴元绍若能识人,今日攻城见其视将士之命如草芥,必生与虎谋皮之感。”沮授斩钉截铁到:“若我猜测不错,明日二人必定阳奉阴违,若城破则落井下石!若城坚则必隐其精锐!”
关平闻言讶声道:“若如先生所言,则压力骤减,可一战!”
“我尚未言毕!”沮授略带不满的轻斥关平,吓的沮宗在旁频使颜色。
关平只得面带憨笑,心里却道:怪不得袁绍常不听其谋,够倔!寄人篱下不知收敛,属驴的。”
沮授见关平并未厌烦,倒是心下刮目,亦知自己失言,略一欠身致歉,继续道:“既有你所言之火油,可留紧急使用!攻其不备!沮授略沉吟道:“公子可闻‘金汁’?”
关平诧异道:“溶化金属?半空中不便凝结了?”
“金汁非铁水。”沮授解释道:“金汁乃人中黄、人中白、童便等物,加之毒草毒畜汁液,沸熬而成,不仅可烫杀敌人,且中者伤口多腐,难以医治。若敌阵中有人得辨,于摄敌气势更甚于歼敌!”
沮授一解释,关平捂嘴干呕,差点将夜饭吐出:“起的好名,还人中黄、人中白的,原是滚烫的粪汤啊,真他.妈的毒!”
沮授不为所动,暗自筹划盏茶功夫,方徐徐道:“可如此定序:伊始常规守城,趁弓手气力尚全,全力攒射,迎敌第一波攻势;以激石滚木,退敌次波攻势;以金汁,败其三波攻势,候其将破城,以火油覆之,破其志在必得一波!经连番打击,叛军士气必然衰竭!”
沮授眼露神光,沉声道:“之后,便反守为攻!张大帅携手下精骑五百,再筹庄内擅骑之人二百,分两拨,首波四百人,于敌阵后冲击!待其慌乱,另一波三百人于起侧翼杀入!敌军必破,则公子大开城门!于城内领全部兵丁掩杀而出,事可成矣!”
正当几人击掌而赞时,沮授又道:“都闭嘴,未讲完!无论如何出击,务必避过周、裴二人精兵,一是防其奋起反抗,抵住我军气势。另一个嘛……有益于我之后行‘反间之计’!”
这眼花缭乱如组合拳一般的计策将关平、陶升、张牛角震的目瞪口呆,三人俱都伸出大拇指,面面相觑,道:“阴险,真他.妈.的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