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老人们都知道,那医院和学校都是极阴之地,都是乱坟岗或者坟堆推平了之后在上面改建的,先不说这下面埋了多少人,光是破坏了逝者的家园那也是人神共怒,教室里白天的下午都阴冷的惊人,更别说这大年三十的夜晚了。
由于学校早已放假,大门紧闭,就连传达室的老大爷都借着由头去看了镇上的烟花活动,这给我们倒省了不少的麻烦,没费了多少的力气,翻身跳进学校,这学校的操场在镇里仅有的四所中学里是最大的,没办法,大小也算是个本地的重点高中,学生资源和师资力量那就更不用说。
踩着地上的积雪慢慢前行,东张西望忐忐忑忑的观察周围的情况,落了几场雪之后没有及时清理,走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太容易暴露我们自己,我们在明,那鬼兵在暗,极其的被动,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示意众人分散队形,别都挤在一起,万一让那日本鬼兵找准了时机用刺刀给我们穿了糖葫芦就造孽了。
日本鬼兵的行踪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在二中附近,这全面搜寻它的工作全由赵小雪负责,换了别人都是两眼一抹黑,没那感知能力,所以为了保护好她,我们分散在她的前后左右,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做了包围,把她放置在中间。
学校的操场特别大,刚进门的时候是一块校碑,上面写着进德笃志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还是本地的上一届镇长亲自题词,可想而知这二中在当地作为教育机构来说也是重中之重,走过了类似屏风的校碑之后,校内的建筑排列一览无余,正前方是三层教学楼,左边是图书馆,右边则是学生寝室,也就是张凌月的住处。
也不知道赵小雪的感知范围有多大,借着形式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路线规划,学校操场和外围基本上接近于正方形,所以选择从大门口处直接奔向教学楼,这样的话还能多少感知周围的情况,算是地毯式搜查。
众人缓慢的前行,个个都是集中了精神,防范接下来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云鹏此时开口道:“一哥,你说这鬼,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出来添什么乱啊。”
张凌月接话道:“大过年的,你不也是没在家待着么?不也是跑出来看烟花看冰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云鹏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缓解一下阴森恐怖的环境,可没想到张凌月却对他进行了强烈的反驳,这不由得让他尴尬无比,刚想发火,可想着以后还得升华一下革命友情,只能压着火笑呵呵的回道:“张凌月说的对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我的想法太自私了,回去我就写个检讨,到时让您老批阅一下。”
在一旁的云天觉得他俩的对话极有意思,这简直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看云鹏变着方法的跟张凌月套近乎,心里自然也是不甘落后,蹲下身用手团了一把雪球递到张凌月面前说:“这个给你,防身用。”
也不知道云天的脑子是被哪头倔驴给踢了,还是在爱情面前瞬间变成了傻子?拿雪球来秀恩爱么?你当那鬼是三岁小孩儿呢?还能跟你打一场中日友谊雪仗不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倒省了不少麻烦,何必现在多此一举。
我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帮小子,寻求自己的另一半也他娘的不分时候不分场合的,张凌月见云天犯二的递给了她一个雪球,还信誓旦旦的对她说是防身用,这不由得让她怒火中烧,一把将雪球打落在地又踩了两脚,这简直就是对她智商的侮辱,顺势从腰间掏出了银妆刀,冷哼着回了一句:“让阁下多虑了,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这句话说的云天是哑口无言,只能顾自咳嗽了两下掩饰尴尬,云鹏却笑出了声,刚想说你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那张凌月的身手岂是你这等凡人能想的到的?还没等她说完,中间的赵小雪忽然开口道:“左边,篮球场有情况。”
这句话犹如拉响了防空警报,众人听完之后立刻停止了打情骂俏的状态,一齐的蹲下身目光转向篮球场。
虽说是有情况,但距离篮球场还有一段距离,而此时夜空又飘着小雪,视线的能见度降低到极致,只能看到五米以内的距离,无奈,只能壮着胆子向篮球场慢慢靠近,众人都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快要接近篮球场的时候,却传来了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噗咚噗咚,一下一下的,在四下无人的夜里,这诡异的声音不免的让人心跳加速,血液翻涌。
虽然此时众人都是紧张到了极点,可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又让人纳闷,难道是这日本鬼兵杀了人之后想要庆祝,苦于没有清酒和萝卜干,索性就来打起了篮球自娱自乐?脑子里刚有这想法就被我立刻否定,想到他生前处于战争时期,每天睁眼闭眼就看死人,神经早就麻木了,哪里还有心情来娱乐,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又探着身子集中精神去仔细观看。
顺着脚步缓慢的靠近之后,隐隐约约的才看清,只见一个篮球在没有任何外界作用力的操控下,做着原地起落,抛物线投篮的动作,这不免让人虎躯一震,心头一紧,我定了定神,继续仔细观看,忽然发现一个特别之处,这篮球虽然是做着反复的投篮,落地,运球,但每次球滚落到三分线之外的时候,这球的起篮高度却只在一米五左右,而正常人的身高加臂展也得在两米多啊?
眼前的景象让我心中不免生疑,这个高度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学生啊!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确定眼前的人必定是鬼魂无疑,脑海里反复的回忆着曾经学校里有哪个同学英年早逝?可能是急中生智,想了没多久,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孙红军?
想到孙红军,这过去的记忆如同倒带一般在脑海里浮现,小学的日子里年少无知,整天就想着掏个鸟窝,捉弄女同学,再也就没别的正经营生,昏天暗地的过着,也算自在。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一天,班里转来了一个外地学生,虽说是外来的,可距离我们本地也就十里路程,但我们那时候小,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对于地理位置只能局限于自己生活的地方,所以对外来人员,不管多近多远,都规划到生人的圈子里。
对于新来的学生,都是按照国际惯例对待,难免会接受一下我们地主之谊的欢迎,这天放学我们几个学校小混子正收拾好书包,在大门口一蹲就等着他放学了,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通过男人仅有特点,用肢体语言来招待他一下,通过殴打来让他认清一下当下的形式。
可就在我们将他团团包围准备团战的时候,班主任却从天而降,以为他早就把情况报告给了老师,我们一边逃跑一边告诉他,跑的了初一你跑不了十五。
第二天让人大吃一惊的情景却发生了,孙红军不仅没有把我们要放学堵他的事情报告老师,反而在老师面前夸奖我们乐于助人,帮助新来的同学找到回家的路,让我们也是尴尬不已,硬着头皮在全班同学面前接受表扬,老脸自然也是红了一堂课。
再后来他就成为了我们的好伙伴,不打不相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孙红军家里比较困难,祖上都是革命的老红军,为了继承我军的优良传统和思想,在他出生的时候,他爷爷和父亲不谋而合,给他起了个红军这个名字。
在班级里他乐于助人,而且学习刻苦,成绩自然是名列前茅,在老师眼里是模范,在哥们眼里是重情重义的宋江,有事儿他都顶,在学生和老师圈子里,有他的存在,我们也是如鱼得水。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继承了红军的志愿,可生命却没因此而拉长,在一个放学的傍晚,我们小哥们几个约好了去二中打篮球,也没办法,只有二中有个像样的篮球场,其他的学校都没有,玩的正起兴之时,意外却发生了,由于篮球场设施老化而无人整修,忽然倒塌的篮球架将他砸了个结结实实,一声都没坑就死在了当场,我们当时都吓尿了裤子,反应过来之后都一边嚎啕痛哭一边去抬篮球架,但为时已晚,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年的夏天傍晚。
我越想越难受,他死了这么多年,估计没人会再想起他,要是能活着多好,现在也能跟我们一起闯荡江湖了,想不到这世界虽有阴阳之隔,但还是太小,故人一别多年今天又在老地方重逢了。
我转身对他们说:“你们四个原地别动,我去去就来。”
其实当时我本是想让赵小雪感知一下,篮球场的人是不是那个日本鬼兵,但心里给我的直觉一定是孙红军,不会是其他人,也忘了当时的危险处境,不顾他们紧张的眼神和拉我的动作,毅然决然的走到篮球架旁喊了一声:“老友儿,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我说完话之后,那篮球在浮在空中就不动了,借着微弱的夜色,现出了一个瘦小身材的人,他转过头看向我,我的目光也注视着他,随即篮球落地,哽咽着说:“韩一,好久不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