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接收到来自爹爹的王之蔑视,巴豆本来想卖个惨的,被那种眼神一激,杠上了。
他巴豆会怕一把破铲子?
传出去他还怎么在村里当老大?
是男人,就不能说做不到!
小巴豆不服输,拖着比自己刚好高出一倍的铲子走到爹爹身边,跟他展开锄地对抗赛。
不就是一铲子下去,把土撬出来么?
容易!
风青柏一边舞出头,一边不着痕迹观察在脚边跟自己较劲的小娃儿。
在他成功将铲子拍进泥土,又成功将铲子拔出来的时候,狭长眸子不可见的眯了眯,不动声色。
柳家大院因为在村子最里,屋后已经靠近山脚,这一片是没有人家了的。
能圈出来的全是荒地,长满杂草跟灌木根茎,泥土里还夹杂着无数小石子,开垦起来是很费力的。便是壮劳力来干这些活也不轻松。
可是巴豆竟然能把铲子拍进坚硬泥地。
……风青柏收回视线,未免五官敏锐的小崽子察觉他在偷看,没再把视线往那边发散。
年节的时候在秀水村,他就已经有所怀疑,娃儿的力气比一般小孩要大得多,否则不到两岁的小娃娃,一巴掌不可能把个九岁多的小男孩脸给打歪。现在看来他的怀疑没有错。
力大无穷?
风青柏笑了。
就算力气真的大,干活的时候不注意技巧,小崽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等着他累成狗的时候。
“奥哟喂!老秦你看看,看看,看到没?咱家巴豆居然能铲土!”跟秦啸在地头另一边开荒的柳老爷子早就看到小娃儿的举动了,惊讶的不得了,惊讶过后,老脸笑出了花。
“好好启蒙教导,日后于武学上,会是个可造之材。”秦啸嘴角扬着浅笑,从那边收回视线,“就是他爹差劲了些。”
柳老爷子笑脸一收,“我们家阿修哪差劲了!”
“你看看你们家阿修,有当爹的样子?他在跟儿子较劲呢。”
“爹跟儿子较劲有什么?老头子我揍家里老儿子还少了?还有知秋,哪天不被追得鬼哭狼嚎的?这是咱柳家传统!越打越斗,感情越好。你都不懂行!”
秦啸笑意更深了些,“那巴豆可得被从小欺负到老了,他翻不出风青柏的五指山。”
“……”又扭头看了眼吭哧吭哧认真铲土的小巴豆,柳老爷子不忍的转回头。作孽哟,难道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阿修打小看着大院里他们以大欺小,把这一套给学了去,现在用来对付自己儿子了?
硬着头皮,柳老爷子道,“咱家阿修是个有城府的,肯定不能干没有目的的事,别看他现在欺负巴豆,不定是想让巴豆多遭遇遭遇挫折,磨炼心性。在他爹手里受过各种磋磨,以后走出家门,还有谁能打击得了他?能在逆境里长大的树,都是又粗又壮的树!”
秦啸扶额。
有了柳老爷子这句话,以后风青柏只怕更加无所顾忌。
巴豆的成长过程,水深火热将不足以形容。
不过老爷子有句话他很赞同,在逆境中生长,能让人心更强大。
风青柏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就让巴豆在逆境中茁壮成长吧。
那边的对话,巴豆听不到,风青柏听得明明白白,缓缓勾了唇角。
锄一次地,巴豆成了未来一直生活在逆境中的巴豆。
听着小娃儿明显已经呼吸不继,开始出现疲态,男子声线凉凉响起,“这是铲了多大一块地?”
伸出手掌比了比,对上小娃儿愤愤瞧过来的眼神,一笑,“巴掌大,厉害。”
巴豆好想把铲子铲到男人脚背上。
看看铲子锋利的边缘,想想男子血流如注的脚背,最后把念头啪掉。
他不是不敢,他是不想娘亲不高兴。
哼。
爪子偷偷捻起一块小土块,趁男子不注意的时候,咻飞过去。
嘣。
土块在半空化为粉尘。
他就知道爹爹这个小人一直防着他的!
“干不了活就玩偷袭人?这就是你的一视同仁?以身作则?是不是男人?”
“……”
这个下午,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巴豆出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累成狗。
最让他不忿的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他爪子抖的都拿不了勺子了,男人还不让他被人喂!
瞪着面前掉了满桌子的饭粒,再看看妹妹跟哥哥面前干干净净的桌面,巴豆哭了。
那个老王八害他丢人啊!
时间进入十月,农忙在即,柳玉笙跟薛青莲将新药方进行过无数次精简提纯后,终于炼制出能最大程度展现药效的新药丸。
这期间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秦啸身上的旧疾没有再发作过。每天,柳玉笙都会让他吃下些许凝露,那都是早上起床前,哄着红豆弄出来的,每次一滴,分量极小,却极好的抑制住了病情。
如今再吃下专门针对他身体伤势的药丸,身体恢复健康,便只剩下时间长短的问题。
柳家大院再次爆发出空前热闹。
柳老爷子不在家里摆龙门阵了,拖着秦啸直接往村口大槐树下蹲点,来一个老家伙就乐呵呵对人说一次,老秦身体没事了,这次是真没事了!以后还能跟咱喝几十年的酒!
村民们传递信息的能力不可小觑,就一个下傍晚的功夫,整个杏花村都收到了好讯息。
当晚,柳家大院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家伙扫掉阴霾,再次恢复以前的活跃。
酒老从来不会放过任何能痛快喝酒的机会,借着村民们上门庆贺,酒老几乎把柳家酒窖里的藏酒搬空。
站在院子一角,看着院子里挤挤挨挨的人,说话声浪热闹得能将头顶明月吓得悄悄钻入云层,柳玉笙脸上浮出浅浅柔柔笑容。
没日没夜的调配药方,将药方凝练成丸,耗费的时间精力根本不足以计。然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便觉所作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些疲累,与满院子的笑脸相比,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