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慈庵距离北漠边城要一天的路程，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轿内，未让凤凌陪同，我不愿再伤他。车夫一路也很安静，我看他眉目坚毅，是个俊朗的青年，该是凤凌身边的暗卫。轿子内还准备了干粮衣物和一些盘缠，凤凌做事一向心细，待我又是极好。我念着他的好，却总是无以为报。
入夜车夫带着我在一家驿站住宿，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待我态度恭敬，也未与我多说任何话。
第二日清早又上路，不多时便到了北漠边城宁塞关口。距离关口几百米处，我出声嘱咐，“就到此处吧，一路上真是多谢你了。”
车夫应了一声，“属下便在此处等小姐。”
我摇了摇头，“此次怕是有去无回，你且走吧。”
他也摇了摇头，“主子吩咐属下在此等候小姐，直到小姐回来。他说小姐只管放心去，他会想办法接小姐回来。”
我心下微暖，凤凌啊凤凌，你怎待我如此之好？终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我一身素衣，慢慢向着宁塞关口走去。关口城墙上立着许多将士，毕竟这里是边塞城市，守卫一向森严，不过我并未准备进去。
我就站在距离城墙十几米的地方，定定地站住。城墙上的士兵看到了我，立刻回城禀告。不多时，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上。
我仰头看着那两个人，莫无双一袭紫袍，紫金冠高高束起，凌厉的目光扫向我，他拿着一把剑抵在萧尘羽的颈间，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地狱一般的那日，不由攥紧了拳头。
而那一旁白衣裹身的萧尘羽，他看着我，目光有些躲闪，眉眼却仍是一如当年。我见他这般样子，不由泄了气一般，松开了拳头，他也知道羞愧么？我这样想着，心里泛起一丝丝苦涩。
莫无双看了我半响，开口道，“陌小姐既然如约来了，就上楼来一命换一命吧。”
我轻笑了一声，高声道，“莫王陛下，你们两个演什么戏大家都心知肚明，我陌烟既然来了，就会遵守约定。你放了他吧，若我不去，你还真能杀了他不成？你放他走，我这就过来。”
莫无双见我这般，大笑两声，“陌小姐就是爽快，我莫无双信你。”说着便将剑放了下来，拍了一下萧尘羽的肩膀，“走吧萧二公子，戏演完了，你要的东西我自会差人双手奉上。”
我看到这般景象只觉心下一痛，虽早就知道萧尘羽此番就是苦肉计引我前来，真真见到了却是另外一番心情。我拍了拍胸口，想止住这酸到肺腑的难受。
宁塞关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身白衣的萧尘羽缓步走来。我也抬步，向着城门一步一步走去。
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贪恋地看着他的眉目，看着这个我爱之深的白衣青年。那些从小到大所有的思绪都涌上心头，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就能对我如此狠心？
他也看着我，眸子中有我看不清楚的复杂，那一闪而过的犹豫，懊悔，无奈，痛苦，我一点一点看在眼里，所以他也在难受对吧？他待我，总该是有一点点情的，我心下这样想着。
时间像是慢了节拍，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一步一步走着，越老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擦肩而过，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萧尘羽，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了，是吧？我看着他，也在问着他。
他复杂犹豫的眸子中突然闪了一丝坚决的光芒，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却是突然攥住了我的手，“烟儿，我们一起走！”说完这句话，他拉着我便向前跑去。
我只觉自己像是做梦一般，就这样被他拽着向前跑去。他飞舞的乌发飘在我的耳畔，我看着他俊朗而坚毅的侧颜，突然觉得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原来，他是舍不得我的，只是这个时候，会不会，有点晚了？
“萧尘羽！”城墙上的莫无双看到这样的变数大喝了一声，“你找死！”他愤怒地扯过弓箭，便是搭箭上弓，瞄准了奔跑中的萧尘羽。
我听到莫无双大喝时便心道不妙，回头便看到了他射箭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反应和犹豫，我转身挡住了萧尘羽。
“咻。”
那一瞬间变得很慢很慢，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冰凉的弓箭穿过我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帽子掉了下来，秀发胡乱地散落在肩上，我倒在了萧尘羽怀里。
我好想听到了莫无双声嘶力竭的吼声，“陌烟！”他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我仿佛听到了马蹄声，看到了翻身下马的凤凌那慌乱狂奔而来的身影。
萧尘羽抱着我，他的嘴一张一合，我知道他在叫我“烟儿”。
我吐出一口鲜血，胸膛疼的发烫。
我张了张口，终于发出了一声，“尘羽。”
萧尘羽紧紧地抱着我，浑身颤抖着，“烟儿，烟儿，烟儿！对不起烟儿，对不起，对不起。”他啜泣着，满目泪痕，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凤凌已经跑了过来，跪在我的身旁，“烟儿！”他看着我胸口那一箭，泪流满面，“烟儿，我这就带你回去，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又溢出鲜血，看向萧尘羽，“尘羽，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尘羽。今生今世，我衷心错付，但我现在用命偿还，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只求，再也不要遇到你，再也不要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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