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十几年来总会反反复复做的一个梦,梦中的场景很是熟悉,四处的花香馥郁,春风扶柳,天高地远,身后玄色衣衫的少年,还有高高挂起的秋千……只不过这次多了点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那站在少女身后,不厌其烦地推着秋千的玄衣少年之外,仿佛间,多了一位手拿折扇,身后发髻高高束起的少年,一身雪白色衣衫纤尘不染,坐于凉亭下抚着琴。
醒来过后,那梦中的白衣少年居然是如此印象深刻,更为惊诧的是,梦中他们相隔甚远,她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孔,但现在她怎会自动把那少年的模样想象成昨日意外遇到的望九?
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只说了几句话,以后可能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不是吗?
若是普通的梦也就草草过去了。但十几年来,这个梦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自己心里却是知道,这好像就是一个暗示,像是埋在自己最心底的东西,自己想要扒开那片土壤,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但却一直找不到它究竟在何处。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只觉得冥冥中,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而现在,这个如此重要的梦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昨日里撞见过的人,一时寻不到答案,不禁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几分。
暗暗叹了口气,看窗外已是旭日东升,于是起身穿了外衣梳妆打扮。
这日里,一切如常,云凡凡和小夕两人便越发地大胆起来,还未到午饭,一颗躁动的心就已经按捺不住,几番想着那琴阳城红人秦姑娘会是怎样的花容月貌,从她口里唱出的,又会是怎样一出故事。
奇怪的是,对于云凡凡的事,一向爱管来管去的晋辰这次倒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参与进来,不仅不会责怪她们贪玩回来的太晚,还无比乖巧地一直帮她们二人在兰冉师姐面前打掩护。
要说他只是为了那二斤糕点和几个橘子,鬼都不相信!
云凡凡问他,“你这次倒是听话,回来晚了也不管,真不像你!”
晋辰只是摆了摆手,“你们又不是去做偷鸡摸狗之事,我哪有闲心去管?而且琴阳城里又没有发生什么烧杀抢劫,有妖鬼伤人性命之事,安全得很,我也没必要跟着。”
云凡凡朝他吐了吐舌头,心里还是奇怪,想着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就任由他去罢。
但要说晋辰真正不去看戏的缘由,不感兴趣却是事实,还有一方面也许没有人能够猜得到。他只是不想再去触碰记忆力的伤痛。
五百年前,他还在耀月宫享受着少爷般的清闲日子之时,就有某个隔壁万华宫里比他还闲的闲人,喜欢拉着他去人间看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她看戏还有一个毛病,如若结局不符合她的心意,感叹之余总会不辞辛劳地自己回来写剧本,然后找几个嗓子好的小仙,打扮成戏里的样子,按照她的剧本演给她看。
她倒是过瘾了,但那几个小仙,虽说是小仙,但是在整个神族看来,却也已是不小的官职,却是被她生生扮成一名戏子在台上手舞足蹈。那几名小仙有苦不敢说,于是偷偷去找晋辰诉苦,让他帮忙相劝。后来,还是晋辰拿了那新剧本亲自跑到人间去,花了不少银子才说服他们答应按照新剧本的模式来唱,晋辰这才抹了一把汗,叫了声心累回了耀月宫。
这日子本该这样进行下去,听听戏,喝喝茶,但若是这样,该有多好。可谁也没有料到会有那样一天,白日忽变黑夜,辉煌的宫殿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魔尊冲破了封印,万华宫尽毁,四处断壁残垣,血流成河。
晋辰还记得,事情发生的前一天,她还缠着他让他陪着和她同去人间听戏,还在他耳边絮絮道:“明天那处戏,讲的是东海的一位公主喜欢上了人间的一个凡人……”
他心里叫苦,怨了声:“你既然都知道那戏唱的是什么了,怎么还是要一遍一遍的去看?”
她朝他瞪了瞪眼,生气道:“你懂什么,这是经典,要反复观摩,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她没来得及看到那出戏。
终是没来得及。
云凡凡见晋辰有些出神,再想他最近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心里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昨天那糕点你最喜欢哪样?今日我再给你带回来些如何?”
晋辰果然喜笑颜开看向她,想了会儿后,淡淡道:“芙蓉糕吧。”
芳华园里,依旧是人声鼎沸,丝毫不逊于昨日。和昨日同样的时辰,人竟然多了将近一倍。云凡凡和小夕绕着园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个空位,刚围着圆桌坐下,云凡凡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人,穿着一身白衣,正朝她挤眉弄眼。
她一看,也朝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见对方似是在向她招手,让她过去,于是低声和小夕说了句:“等我一下,他好像有事和我说。”
小夕朝着云凡凡目光的方向寻了去,惊诧道:“是昨日的望九?”
云凡凡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望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走过去瞧了瞧。
走近了才发现望九身边有一女子,明眸皓齿,柳叶弯眉,纤纤玉手上摇晃着一盏酒杯,此刻宴席未为开始,她就似已喝的有些微醉,脸颊白里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倒有几分可爱,一看就像是不曾经过风吹日晒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但此刻其行事却是一点都不大家闺秀,借着几分酒意,一只手已然搭在望九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正要往望九口中送去,望九尴尬一笑,用手轻轻挡住,笑道:“姑娘好酒量,但望九不能再喝了,你看,我义妹已经来找我了。”
还没到跟前,她就一把被望九拽了过去
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的她一脸茫然,之间望九身旁的女子微微抬眼,轻佻的看了一眼自己,细声细语道:“这就是那说的那位义妹?”
望九憨笑着点头。
“青梅竹马?”那女子又问道。
望九依旧点头,随即又看了眼云凡凡,朝她使劲的眨着眼。
云凡凡这才会意,想着他应该是被这美人缠住了一时无法脱身,所以只好向她求救,看来这美人只是一厢情愿,可惜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望九哥哥,你不说是要陪我看戏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还给你占了座位呢?”说完觉得火候不太够,又看了看小夕,补充了句,“你姐姐还在那里等你呢,好像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说着,拽起望九的衣袖,装作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望九松了口气一般急忙借此机会起身离开,边呵呵笑着回头对那女子道:“方小姐,在下有点事,我们改日再叙。”
那方小姐似是不甘心,想要起身却碍于身份,终是作罢。
回到桌上,云凡凡和望九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趁着那方小姐不注意,偷偷笑了一番,小夕正想回头打探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云凡凡猛地踩了一脚,忙回头瞪大了眼睛不知所云,云凡凡急忙拉了拉她,装作讨论事情的样子,半晌,偷偷瞄了一眼,见方小姐也死了心,叫了身旁的侍女,轻移莲步,离开了坐席,想是喝多了回去休息了罢,几人这才安下心来。
小夕一把甩开云凡凡还拽得紧紧的手,生气道:“怎么回事啊?”
云凡凡摆出一副审问的样子,瞄了一眼望九,淡淡道:“这么一个大美人,你怎么还要逃出来你?”
望九皱了皱眉,一脸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诚然方小姐万里挑一的绝世佳人,但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占人家便宜呀,毕竟我也是第一天才认识她,根本就不了解她嘛。我望九一向是四海为家,昨日才来到这琴阳城,所以是第一天才认识她,根本就不了解她嘛”
“第一天?才认识?”云凡凡和小夕瞪大了眼睛,齐声惊诧道。
望九点了点头,呆呆道:“对呀。”
“怎么可能,你们刚刚交谈甚欢,怎么会是第一天才认识?我看那方小姐不像是如此轻浮之人!”云凡凡道。
“我确实是第一天认识她,不过她当时不是你看到的样子,刚一见面,她的言谈举止无不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可晚上我再次遇到她时,她就在桌旁开始喝起酒来,喝完酒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望九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云凡凡问。
“也没什么,我只是帮她找到了她的猫而已。白日里她的猫走丢了,正巧被我碰上了。”望九喃喃道。
“所以整件事就是,你帮方小姐找到了她的猫,然后她见了你后一见钟情,然后正好现在你们两个又恰巧在这芳华园偶遇,那方小姐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情,向你委婉地表露心意了,而你又觉得你们只是一面之缘,不能这么随便答应人家,或者是你对方小姐并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但又脱不了身,就找了凡凡帮忙。是吗?”小夕重复了一遍。
望九听过,惊讶地竖起大拇指,直直点头道:“差不多。只不过——”他皱了皱眉头,回忆了一下,又道:“我觉得方小姐对我也不是一见钟情啊,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到这宴会上就——”
说着,低了头,砸吧了下嘴,喃喃道:“女人心,海底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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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望九的这部分,暂时就结束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写完,望九可不是只有这些篇幅哦,以后章节还会有写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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