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维延隐晦地用了a先生、b先生、c小姐的称谓,沈馨还是敏感地察觉出,苏维延这是在讲他母亲苏景年的故事。
一段悲痛而又黑暗的不幸遭遇。
想起苏维延之前问她的那一句,“听完之后,你再告诉我,是你的振宇哥无辜,还是她更无辜?”
沈馨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还有什么人,能比苏景年更无辜。
都说,年轻的时候,谁没有有眼无珠地爱上那么一个渣男(女)。
年少无知、年青气盛时犯下的错,或许无足轻重。
很多人甚至在一转身之后,还可以遇上更好的良人,从此,人生一片坦途。
可是,像苏景年这样,因为爱错了一个人,
而一生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葬送年华的,未免太令人唏嘘感叹。
看着苏维延棱角分明的深邃五官,沈馨能够想像得出,苏景年年轻时会有一张多么风华绝代的美丽容颜。
若非如此,只怕以姚时辉自视甚高的眼界,也不会在芸芸美女之中,独独相中了苏景年一个人。
然而,沈馨虽然一直都知道,姚时辉并不是什么好人,
却绝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无耻到如此丧尽天良地,去祸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即便苏维延没有细说其中的情节,她仍然可以想像得出,苏景年在被迫屈身于b先生之下时,会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一个尚未从恋人背叛的y影中走出来的女人,来不及悼念自己的痛苦,
又被另一个禽/兽不如的渣男凌虐侮辱,甚至被那个人的太太施加毒害,投入另一段更水深火热的非人折磨!
这种身心俱碎、备受煎熬的生活,最后就算不是被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突然有些明白,苏维延为什么会如此y险蓄谋报复了。
这些人这样对待他的母亲,恐怕比杀了他母亲,更会让他心生仇恨!!
……
所有过往的、黑暗的、不堪的记忆,一一划过脑海,唤醒了他潜藏多时的刻骨沉痛。
苏维延抑制不住心底汹涌澎湃的情绪,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所有人都骂她是该死的疯女人,他们朝她扔石头,朝她吐口水……”
“他们把沾了污秽的东西喂给她吃,又差点乱g打死她,残忍地将她驱逐到另一个地方又另一个地方……”
“他们说,像她这种疯子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是世上最该死的!可是,难道那些生生把她疯的人不该死吗?”
“……”
苏维延失控地低吼出声,那腥红灼热的眸子极是吓人,嚯然睁大的瞳孔,就像是要将人狠狠地一口吞噬掉似的!
沈馨害怕地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绻缩起来,越缩越小……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一直戒备地紧盯着苏维延的一举一动:
她尝过苏维延发起疯来的苦头。
因为他母亲的病,苏维延大概是过早、也过多地承受了,这个社会施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难免会发/泄一些歇斯底里的情绪。
谁也不知道,陷入疯魔中的苏维延,还有做出什么更可怕、更恐怖的事情来。
……
苏维延高大的身躯却突然瘫坐在地,眸光哀凄地,与她怔怔地四目相对。
从她清澈如流的眸中,看出一种清晰的惧意时,他微微地怔了怔,“……”
这一刻,他恍惚从沈馨的眼睛里,看到了母亲当初的样子:
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害怕。
她希望,那个伤害她的人,不要再折磨她。
她也希望,她心里爱着的那个男人,能够像超人一样,从天而降,解救她脱离苦海。
可是,沈馨……
这个他曾亲昵地唤她“馨儿”的女子,
他曾细细地吻着她精致的眉眼,告诉她,“馨儿,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记住这一刻,我喜欢你……”
也曾声嘶力竭地挽留过她,“沈馨,是你我的!走出这个房间,我们之间就——恩断义绝!”
更曾深深地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按着她的小脸贴在他温热浑厚的胸口上,
强迫她聍听他强健有力却已怦然错乱的心跳,喃喃倾诉情怀,“馨儿,我的心,好像渐渐地有了温度……”
……
沈馨,对他来说,是这么一个复杂又迷恋的存在。
因为她,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样,把一切都深埋在心里?
或许忘了,也能够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幸福的尽头。
然而,人生,总是从来也没有如果。
沈馨有她执着坚持的真爱,他也有为之不惜付出生命也必报的仇恨。
只是,这样一个在他生命里存在过的女子,他真的也曾想过,不再令她流泪,不再让她害怕的。
又是怎么会走到今天,让她如此惊惧不安的地步?
……
一记深深的叹息。
苏维延探出长臂,将那个已经绻缩成团的女子轻轻地拉了过来。
沈馨挣扎了一下,苏维延又加重了一些力道,攥着她的手腕,反手一拨,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怕了吗?我本来就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沈馨怔了怔,“……”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苏维延如此自嘲又落寞的一面。
抬眸,从他深邃的眸中,似乎还能看见,
那一个被发疯的母亲紧紧掐着喉咙,尖叫着要剥夺他生命的可怜的小男孩。
说不清楚是一种心血来潮,还是突如其来的对这个男人的一丝怜悯?
沈馨在男人的怀里缓缓挺直腰身,深深地看进了他幽深的瞳孔里,
“你恨她吗?她生下了你,却又可悲地忘了你……”
苏维延蓦地一滞,“……”
随后,却是难掩失落地摇了摇头,“恨她有什么用?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高大的身躯从地上站起,他伸手,将沈馨也拉了起来——
从一地凌乱的衣服中,找出沈馨的衣服,动作略嫌生涩地给她一一穿上。
他又从地上搭起自己刚才扔掉的衬衫,随意地套在身上,
继而弯腰,拾起他的裤子,快速地套上,系好皮带,
便解开房门上的反锁,拉开门,拥着沈馨一起,来到南面一个房间的走廊门外——
这是一个朝阳的房间,屋子里一共开了三个窗户,因此,阳光充足,光线很好。
即便是在傍晚,窗外的夕阳也清晰地落入了房间里,晕染开一室的霞红。
不过,每一个窗子都装上了一付铁白色的防盗窗。
冰冷得,仿若置身y森的监狱。
密密实实的格子相间,里面的人连一个拳头也没法伸出来。
沈馨透过窗户看进屋里——
房间并不大,约莫只有20平米左右。
里面也并没有摆放多余的家具,空荡荡的,仅有一张被褥雪白的大/床。
而此刻,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一个全身绻曲着沉睡的、满头白发的女人。
沈馨心下一惊!
刚才,她在医院出具的缴费单上看到,苏景年今年仅46岁,
没想到,她竟然已是一头白发!
苏维延命人将防盗窗的锁解开了,
在一片更为明亮的光线中,沈馨更惊讶地看到——
苏景年的脸上,居然还有不计其数的纵横交错的伤痕,及明显如沟壑般的一道道早衰的皱纹。
苏维延说,
“当你看到,她脸上这些被人一刀刀划上去的疤痕,想到她曾经遭受过所有苦难,你还能忍心恨她吗?”(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