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低阶魔兽没有神智,听不懂他的指令,二来高阶魔兽很稀有,通常皆为魔神所拥有。
每每提起这件事,野渡舟老都是一副要被他气晕过去的模样,猛拍他的脑门,骂他是不是真的要入魔。
叶长笺摸着鼻子站了起来,“师父,又咋啦。难得晒个太阳。”
风铃夜渡与外头的季节相反,此时正是冬季,太阳许久不见一次面。
野渡舟老跃将下来,干咳两声,“过几日你们便出发去皎月峡谷寻找材料吧。”
他指着叶长笺的鼻子道:“尤其是你。在下次斗法大会开始前,必须给我炼个趁手的法宝出来。”
叶长笺道:“不用法宝也可以啊。”
他哪一次打云水之遥用的是法宝?
野渡舟老挥挥手道:“你这次别召唤鬼兵队了,力量太强,容易引起他人觊觎。”
过了几日后,叶长笺带着沈默情、晏无常、白夜心出发皎月峡谷。
出发前,东方致秀给了每人一个香囊,里头放了一些治伤止血的药物。
野渡舟老严厉喝道:“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赶在月圆之前出谷,听到了吗!”
他见叶长笺漫不经心地点头,又举起拳头给他一个暴栗,“尤其是你!”
叶长笺立正站好,挺起胸膛高声道:“好的师父,知道了师父!”
他们说着便跃上小船。
野渡舟老站在海边,对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挥手,“记住了,十五之前必须出谷!”
他暗暗掐指算了起来。
吉凶参半。
他算卦不会算尽,天道无常,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哎,兔崽子。老头子皱纹又多了一条。”
皎月峡谷每年八月初一打开结界入口,为了与云水之遥的弟子错开,叶长笺等人特地选了八月初十进入皎月峡谷。
两岸高山,直耸碧霄,奇峰突兀,迂回曲折。山与山之间的江水波涛汹涌,浪花飞溅,如万马奔腾,怒吼震天。江水拍岸,白雾空蒙,斜挂一轮七彩虹桥,艳丽无伦。
两山夹击之处,银白瀑布飞流直下,狭窄的入口处只余一人通过。
叶长笺道:“我先走,你们跟在我后头。”
说着也不待他们提出异议,便率先跨入结界传送口。
他们一个个先后通过了入口。
峡谷内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层林尽染,幽深秀丽。
参天古树挺拔向上,遮住大部分日光,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将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
而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插着一些武器残骸,一直延伸往前。
有些锈迹斑斑,有些崭亮如新。
叶长笺拍了拍手,“好啦,分头找吧,找到后在入口处集合。”
他说着,又脚底抹油,风一般地跑开了。
听说峡谷里的兔子都成精了,不知道烤起来的滋味如何。
他一路走走停停,渴了摘林间野果,饿了就烤兔儿,出发前他特地向小师妹讨要一些孜然,撒在兔儿肉上,香飘十里。
如此过了三日,已到八月十三,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他暗忖沈默情等人应已经找到合适材料,便又原路返回。到达原先的入口时,却看到了穿着云水之遥各式修服的弟子,正焦急地原地打转。
沈默情见他出来,看他双手空间,皱起眉头,“你的材料呢?”
叶长笺道:“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
他说着抬起下巴比了比云水之遥的弟子,“怎么了?”
沈默情道:“他们有个弟子没出来。”
皎月峡谷毗邻云水之遥,往常他们都是在初一便选择进谷,今年为何拖到这么晚。
晏无常走了过来,面无表情道:“老五也没出来。”
叶长笺抬头看天,暮色渐晚,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幽深的皎月峡谷,“我进去找。”
沈默情道:“我与你同去。”
叶长笺心想里头也没高阶妖魔,便点了点头,对晏无常道:“老四你在外头等着。倘若十五早上我们还未出来,你便先走。”
晏无常摇了摇头,“一起去吧。”
见他们往回走,旁边云水之遥的弟子也跟了上来。
叶长笺晃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越往里走,岔路越多,这样找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身后云水之遥的弟子已经焦躁起来,“都说了不要乱跑的,怎么人就不见了!”
一个弟子怯生生说道:“我们回去吧,十五就要到了…”
“师父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赶在十五前回去的。”
叶长笺还饿着肚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要回去就快点回去,叽叽咋咋的烦不烦?”
他这话一出,身后云水之遥的弟子皆噤若寒蝉。
叶长笺啧了一声,走到一旁,半跪在地,左手手掌贴在地面上。
那些弟子不知他要作何,皆停了下来,如临大敌得看着他。
阴风渐起,叶长笺身后的发丝飘扬,手下血光一闪而过。
“此地阴兵何在?”
黑雾从地面升起,凝聚成一道人形,阴冷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吾主所为何事?”
叶长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落叶,“带我们去找谷中的活人。”
阴兵走在前头为他们带路。
云水之遥的弟子怒道:“叶长笺,你为何不早点召唤出阴兵。”
叶长笺:…
留在皎月峡谷里的灵体有两类,一是上古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高阶与低阶魔灵,二是像他们这样的修真弟子,因不能及时出谷而死在这。
无人给他们超度,他们不能进入阴司。
皎月峡谷里多得是魔灵,万一他召唤来一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们都得交代在这。
他走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怨气、魔气弱的地方。
叶长笺嗤笑,“我只管风铃夜渡的弟子,哪个管你们死活?等你们改投风铃夜渡门下,我一定将你们安安全全带出去。”
“你!”
那弟子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算了师兄…”一个弟子扯了扯那人的衣袖。
他们跟着阴兵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一处悬崖前。
那悬崖陡峭万分,云水之遥的弟子不敢再往前。
叶长笺走了过去,喊道:“老五,老五你在吗?”
“救…命….救命…”
他听到细如蚊呐的声音从悬崖下传来,趴到崖上,往下看去。
悬崖上挂着一个云水之遥的弟子,不知已有几日未曾进食,嘴唇干裂,牢牢攀着峭壁上的岩石。
“我拉你上来。”
叶长笺伸手去拽那人,沈默情连忙上去一起帮忙。
两人将那弟子救了上来,叶长笺问道:“你看到我家老五了吗?”
那弟子脸色惨白,摇了摇头。
其余几个云水之遥的弟子都围将上来,七嘴八舌地责备他。
悬崖窄小,叶长笺站了起来,稍一往后就是万丈深渊。
“师兄!”
远处传来白夜心的唤声,他们寻声看去,白夜心从一旁的树林里走了出来,突然瞳孔一缩,“小心啊!”
不知是谁,伸出了手,将叶长笺推了下去。
沈默情想要跟着跳下去,晏无常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大师兄不会有事的,先对付他们。”
他们转了头去,身后的云水之遥弟子皆虎视眈眈得看着他们。
沈默情冷笑,“果然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卸磨杀驴。”
“叶长笺自己跌落山崖,与我们何干?况且,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三个,能活着走出皎月峡谷?”
“师兄,叶长笺救了我,你们不要这样!”是那名被搭救的弟子。
“滚开,等会再收拾你!”
那名师兄一脚踢开了他,缓缓抽出了佩剑。
沈默情从后颈间缓缓抽出一根九节白骨鞭,晏无常瞥了一眼,心里疑惑,沈默情明明已经有了法宝,为何还要跟着他们来皎月峡谷。
“啪”
白骨鞭抽在地上,卷起一阵尘埃。
月光下,沈默情的笑容,残忍又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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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叶长笺的身子笔直得往下坠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再次感慨,应该早些找一只坐骑,最好是会飞的,现在就能接住他了。
后背碰到一阵湿意,心里松了一口气,身后应是个水潭。
他在落入水潭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噗通”
水花迸射。
叶长笺沉入潭底,待沉势减缓,他的手脚自发动了起来,往亮处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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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如今修真界,正道兴盛,蒸蒸日上,邪门歪道皆夹着尾巴做人,这一切都得益于百年前在封神台上歃血为盟的四大世家。
修真界皆赞不绝口:四大世家,胆肝相照,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百年前,修真界出现过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得蒙上苍垂怜,派下四位上神将利用诛仙剑阵其挫骨扬灰。
所谓诛仙剑阵,即为天道第一杀阵。
由四柄诛仙神剑连接而成的无上阵法,主宰天道杀伐。
四柄神剑分别在四位上神手中,依次为诛仙剑青龙,戮仙剑白虎,陷仙剑玄武、绝仙剑朱雀。
剑阵之中杀机四伏、玄奥无比、凶险重重。任你本领通天,神仙魔帝,一入此阵顷刻间飞灰烟灭,绝无生还。
这是一个仙魔共存的世界。
修仙入魔,全在一念之间。
一稚气小童道“叶长笺做了什么事这么招人恨?”
叶长笺令人诟病,其因有三,第一,他的魔骨是千年以来最纯正的,他凭此,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第二,他在佛陀庙外斩断了四大世家数十名修真弟子的手脚,血肉横飞,残酷无比。
第三,他在白骨岭上屠戮了数千修真弟子与天兵天将,尸横遍野,心狠手辣。
小童道,“他这么可恶,应该死透了吧?”
“当然啦!你当诛仙剑阵是假的啊?他是魂飞魄散,灰都没咯!”
道人哈哈一笑,不疾不徐地喝一口茶。
对于此,叶长笺想说,呵呵。
此刻,风凌夜渡小霸王,人人闻风丧胆的混世魔王叶长笺神色复杂地望着铜镜里的模样。
镜中人,面容苍白,眼神澄澈,嘴角挂着乌黑的血迹。
鹅黄袍子镶金边,服饰华贵,十足的富家子弟做派。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镜子里这个小白脸是谁?
风一吹就会倒的孱弱小身板。
他摇了摇头,显然对这幅肉身不甚满意。
能不能重新换一副皮囊?难道我已经饥不择食到肆意攫取小白兔的肉身了吗?
叶长笺翻了个白眼,伸手打翻了铜镜。
“顾念晴,你又在做甚么妖呢,等着人三催四请?”
门外一个魁梧的汉子探进脑袋嘀咕了一声。
叶长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人一愣,凶神恶煞道:“格老子的,看什么看!”
叶长笺点了点了,嗯,这幅肉身不错,英武有力,要不要重新夺舍?
他跟着那人往外走,心想还是算了吧。这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病,万一是个外强中干的可就亏大了!
他来到厅上,上首坐着一个服饰华贵的中年男子,掀了茶盖吹了吹,抬眼见他进来了,放下了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道:
“晴儿,再半个月就是云水之遥截止招生的日期,你现在马不停蹄得赶去,还来得及。”
叶长笺被晴儿这两个软糯的字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水之遥是人间四大修仙家族合办的修真者求学圣地。
风景绝佳,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折磨人的好地方。
他试着催动这幅身体内的灵力。
简直是惨不忍睹!
就连这幅肉身也是破败不堪。
叶长笺知晓自己在因缘际会下重生了,前世的他天生魔骨,因此只能修魔道,投入了野渡舟老的门下,与根正苗红的云水之遥格格不入
叶长笺的思想如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狂奔着。
只听顾老爷骂咧咧道:
“这次你不能通过入学选拔考核就不要回来见我了,你巴不得人人都戳你爹我的脊梁骨是不是啊?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抬眼看去,一个美艳姬妾正剥了一颗葡萄以嘴喂给顾老爷吃。
心疼顾念情一秒钟,摆明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
思虑再三,他还是开了口,却被不耐烦的顾老爷打断了,“多说无益,你不能一辈子当个米虫,刘二,你把盘缠给二公子,差人带他上路吧。”
“是。”
刘二就是方才来卧房唤叶长笺的人,只见他拿了一个厚厚的蓝色布袋,对着旁边站着的家仆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壮汉走向叶长笺,一人架了他一只胳膊,把他架到了门外。
门外备着一辆马车,刘二把盘缠扔到了叶长笺的怀里,“碰”得一声,关上了厚重的朱红大门。
叶长笺低头看了一眼盘缠,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他这是被忍无可忍的顾老爷赶出了家门?
“二少爷,上路吧。”
赶车的家仆是个高壮的汉子,躬身道了一句。
叶长笺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顾念晴八字特殊,是传说中的纯阴之体,叶长笺的残魂无意识飘荡至此,两人气场吻合,因此前者一死便占了他的肉身。
他没忘记顾念情是怎么死的。他向来睚眦必报,要不要帮顾念晴报仇雪恨?
家仆又催促了他一声。
叶长笺抱着盘缠跃上了马车,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再回来帮顾念晴清理门户吧。
家仆待他坐稳后,一扬鞭子,抽在马后臀上。
“架!”
车轱辘转动,往远方驶去。
已是日薄西山,叶长笺掀开了帘子,马车进入了树林里,他疑惑道:“我们这是去哪?”
家仆道:“您等会就知道了。”
答非所问,一定有诈。
他心念电闪,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坐回位子,打开包着盘缠的布带。
闪出的金光差点没晃了他的眼。
嗯,不错。这下花天酒地的资金有找落了。
“咯噔”一声,车轱辘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二公子,到了。”
家仆低声说道。
叶长笺掀开帘子,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突然马车摇摇晃晃起来,他心头一跳,推开窗户往后看去。
整辆马车卡在悬崖上,摇摇欲坠!
他算是知道上路是什么意思了。
上黄泉路!
叶长笺淡淡道,“这是谁的意思?”
家仆已经站在了地上,笑道,
“二少爷,你的命太硬了,砒\霜混着鹤顶红放在你酒里居然都没有毒死你,大少爷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结果你了。”
“您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还会与大少爷争一份家产,不如早点下去吧,记得日后投个仙胎,免受凡间疾苦。”
家仆的话音一落,骤然拔腿往前狠狠一踢。
整辆马车往悬崖下落去。
“啊啊啊啊啊——”
叶长笺的身体被甩出了马车,直堕急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感慨了一声,重生之后自己脾气似乎收敛了许多,不然,哪容你放肆?
肆字刚从嘴里出来,就听“噗通”一声,大量的水涌入了他的鼻间、嘴里。
叶长笺整个身体往河里沉去,他连忙闭了气,待沉势减缓,双腿打水,往上方光亮处游去。
“哗啦”
他浮出了水面,游上了岸。
“咳咳咳…咳咳咳….”
叶长笺不住得咳嗽着,待将肚中水吐得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刚侧了头,身体就僵住了。
只见在他前方五米处,慵懒得躺着一只吊颈白额大虎,正冷冷得看他,似乎在看一个低等的生物。
叶长笺情不自禁叫道:“我的妈,这么大!”
老虎体型比寻常老虎大出几倍,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油光发亮的皮毛覆盖在矫健的身躯上,诱使人摸一摸,蹭一蹭它皮毛的质感。
叶长笺这样想着,已经自发靠了上去,伸出了爪子,摸了摸白虎颈间的毛发。
好舒服!好柔软!好暖和!一定可以卖很多钱!
“虎兄,老实说,摔死还不如做点好事被你吃了。你记得一大口直接吞了我,不要咬碎哦!我很怕痛的。”
他絮絮叨叨得说着,困意、冷意渐渐上涌,就这样靠在白虎的怀里睡了过去。
白虎原先金色的眼眸里还不带任何温度,过了半晌,突然低下头,一点点细细舔起了靠在他怀里的人,将他身上的水渍一一舔干。
.....
“叶长笺,你自堕魔道,残害生灵,今日奉天道之命,斩杀尔于此!”
叶长笺淡淡得望了一眼,诛仙剑、陷仙剑、绝仙剑悬浮在空中,渐渐连结成古老的剑阵。
诛仙剑阵下,没有活口。
“他人呢。”
青龙上仙冷声道:“他不想见你。”
“无妨。反正再也见不到了。”
他微微一笑,一拢红衣,精致张扬。
铺天盖地的剑影砸了下来,金光莫可逼视,似雪似冰的剑刃割开他的皮肤,刺入他的骨骼,他始终嘴角噙笑,最后被万剑穿心。
叶长笺醒了过来。
燕无虞与李君言的年岁放在前世与他的小师弟们差不多,他当惯大师兄了,总不自觉地把他们当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