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十五,月亮格外得圆。
明月好似挂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叶长笺坐了起来,单手托腮,一直望着那轮明月,沉默半晌,道:“老二,你把这曲子教给我吧,我觉得我也犯相思病了。”
沈默情望着他精致漂亮的侧脸。
叶长笺扭了头问道,“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沈默情捏着竹笛的手攒紧了几分。
叶长笺已经转回了头,望着明月,喃喃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他突然重重得叹一口气,“哎,一入魔门深似海,从此情郎陌路人哟~”
沈默情却听出来了,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喜欢的人……是男人?”
叶长笺微微颔首,“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呢。”
他说着耸了耸肩膀,“但是我总能在梦里梦到他。”
叶长笺转过头对着沈默情纯真一笑。
“也算是接近他了,你说是不?”
漫天盈盈的星子都落在叶长笺的眼里。
璀璨夺目,顾盼生辉。
沈默情一时看得怔住了。
叶长笺说完后就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头也不回,朝沈默情挥了挥手,“老二,屋顶你帮忙打扫下啦,不然明日小师妹又要骂我。”
叶长笺有些微醺,爬到床上,抱着被子便进入梦乡。
梦境里依旧是一片漆黑混沌,一眼望去,望不到头,幽深寂苦。
他一直往前走,一边喊着“有人吗?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小师妹?”
不知行了多久,面前出现一扇雕花木门,他伸手推进去。
黑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仙雾缭绕的池子。
池子旁边立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袭华贵云纹白袍,身如玉树,出尘脱俗,俊美绝伦。
叶长笺挠了挠脸颊,快步向他跑去,站在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那人不语,只淡淡得望着他。
他的额间有一朵金色五瓣莲花脉纹。
叶长笺知道,那是仙脉,汇聚了这人累生累世的修为。
“你是哑巴吗?”
他伸手去拉那人的手。
“你的手倒挺热的,我还以为神仙都是冷冰冰的呢。”
“你们神仙是不是不能随意下凡?我记得看过一本古籍,说你们天界有规定,下凡不得超过三天,还必须封印部分灵力。真够倒霉的,万一碰到个大魔王苏醒,不就一命呜呼了?”
他说着笑了笑,抬眼看他,“明天是小师妹生辰,可热闹了,你来喝酒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吐了吐舌头,“我忘了这只是个梦了。”
“倘若你是个凡人便皆大欢喜啦!就算你是云水之遥的弟子也没关系,就算你是四大世家的宗主也没关系,打晕了直接带回风铃夜渡。”
“风铃夜渡的日出可漂亮啦,你一定会喜欢的。”
叶长笺笑吟吟道。
那人看了他半晌,最后顺势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将他哄睡过去。
第二日是浴红衣的生辰,整个风铃夜渡暂停修炼。
白夜心、晏无常、东方致秀站在叶长笺门外猜拳。
白夜心输了,皱着脸去敲开了叶长笺的房门,嘴里咕哝道:“往常都是沈师兄去叫醒大师兄的,怎么他也喝醉了。”
叶长笺用被子蒙着脑袋呼呼大睡,在他正准备对梦中人做些什么的时候,被白夜心掀开被子,推搡醒了。
叶长笺眼角带煞,怒不可遏道:“白夜心,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怒吼声使得整个风铃夜渡抖了三抖。
白夜心:呜呜呜,大师兄最近不知怎么了,起床气一次比一次重,好可怕。
东方致秀与晏无常走了进来,“师兄,午时了。”
意思是他该起来干活了。
“知道啦!”
叶长笺抹了一把脸,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跳下床匆匆洗漱,便同东方致秀一起到了他的院落里。
东方致秀身体不好,叶长笺将自己原本向阳的院落让给他住后,又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藤架,种了葡萄、南瓜、苦瓜…
藤架旁边摆着几个筛子,上面晒着各类药草。
叶长笺掷出五方招阴旗,唤出鬼兵队,“姑娘们摘果子,老爷们锄地,等会同我去酒窖里搬酒,今晚不醉不归啊!”
鬼兵队们笑着应和一声。
他说着扛了锄头将地里的瓜果翻出,头上顶着一个西瓜,两手各抱着一个,腿间夹着一个,一蹦一跳得出了东方致秀的院落。
烟花醉是他们几个师兄弟一起酿制的烈酒。
入口极烈,似刀割,似火烧。一杯下去,眼冒金星,火辣辣得直冲脑门,如烟花般绚烂。
苍松绿竹,黑瓦白墙,炊烟袅袅,香飘十里。
暮色渐晚,一张张竹桌搬了出来,拼在一起,一道道鸡鸭鱼肉,河虾海蟹端上了桌,一坛坛烟花醉摆在了上头。
野渡舟老又出外云游,风铃夜渡剩下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
浴红衣坐在东方致秀身旁,叶长笺坐在他们对面,拿起一坛烟花醉,咬开封口,“小师妹,祝你永远年方十八,貌美如花,早日觅个有情郎啊。”
他说着仰头灌了下去。
浴红衣笑着瞪了他一眼。
沈默情道:“祝小师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白夜心道:“祝小师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叶长笺一巴掌拍上他脑门,“你这个有些不合适了吧?”
白夜心道:“活得跟师傅一样老不好吗?”
“那不是成老妖女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一哄而笑。
叶长笺道:“去你们的,小师妹就算老了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浴红衣道:“我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我们风铃夜渡的人能永远在一起。”
白夜心连连摆手,道:“师妹,不该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叶长笺又呼了他脑袋一巴掌,将他拍在桌上。
他转了头去看浴红衣,朗朗一笑,“小师妹你放心吧。只要我在一天,我们风铃夜渡就不会散,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山呼般的应和声久久不散。
鬼兵队只能同叶长笺沟通,其他人能看到他们,却不能与他们说话。
他们坐在后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倘若仔细望去,桌上的饭菜与酒是不曾动过的。
殷天月端着饭碗,一勺一勺地喂着殷天星。这对双胞姐弟皆是苗疆蛊王的后裔。
殷天星一出生便浑身带蛊,被蛊王制成了蛊兽,没有神智;殷天月却是个普通人,为了救弟弟而去学了阴毒损身的蛊毒之术,最后尝百草时中毒,不治身亡,殷天星随后也自刎而死。
花飞雪时不时地用折扇去挑虞初一的下巴,被后者一脚踹出十丈外。
随后虞初一被他闹得烦了,从身体里抽出亮晶晶的二尺钢刀“咔”得插、入地底三分,若是花飞雪再靠近一步,就要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了。
叶长笺等人说笑一番就开始吃食,待吃个半饱,便行起酒令。
晏无常不会喝酒,只坐在一旁静静得看着他们。
叶长笺喝得有些熏熏然,瓜子儿脸上带上三分红晕,眉间眼角微有酒意,谈笑风生,神采奕奕。
他指着晏无常道:“老四,你一定是云水之遥派来的间谍!你不喝又不赌,你要修仙啊?”
众人哈哈大笑。
他又指着东方致秀,“老三,原本以为师父捡了只兔儿回来,没想到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老二,你一天到晚笑得我心里瘆得慌!”
“老五,熊孩子,长点心吧,别一根筋给人卖了还数钱!”
“哎,我们风铃夜渡怎么尽出奇葩啊?”
又是一阵海浪般的笑声。
行酒令已经不过瘾,叶长笺左足踩在凳子上,右足踩在桌上,与同样癫狂的白夜心划酒拳,
“六六六啊,五魁首啊,师哥,你输啦!”
“喝就喝,我会怕你?再来!”
叶长笺仰头咕咚咚得灌下一坛烟花醉,随意得往后一扔,“乓啷”一声,酒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一抹嘴巴,又开一坛,与白夜心拼起酒来。
一坛一坛灌下去,白夜心最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晃晃悠悠,似是快从凳子上摔将下去,嘴里含糊道:“喝...喝不下了....嗝….大师兄你...你放我一马,沈师哥,你顶上!”
“其实唐门剑宗的修服不错,当然没有我们风铃夜渡的修服好看。”
叶长笺缓缓脱下鹅黄绸缎,换上蓝白长袍。
仙姿玉骨,清秀脱俗。
小虎坐了起来,直勾勾得看着他。
“好看吗?”
叶长笺扭了头去看背面,待得看到某一处,“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