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小觑官军了,尤其是那个孙传庭,”
袁时中吧嗒一下嘴。
他听闻统兵人选的时候,唯一一个有些忌惮的就是孙传庭了。
不过想想,这位虽然声名在外,不过毕竟入狱两年,早先淬炼的秦军已经分崩离析,甚至成了废军。
也就没太在意。
现在看来,这位朝廷的大学士出狱后在京中肯定是一手操练了京营新军,否则绝不会有如此战力。
“大掌盘,我军当立即撤离,迟恐不及,”
宋玉尺道。
袁时中点头,本来是欺辱一个病猫,现在化身一个大虫,连袁宗第都败下阵来。
袁时中自咐也不是对手,撤离为上。
袁时中一声令下,小袁营立即开动起来。
本来就是草草宿营,不过是安置了一些拒马。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堵胤锡和陆桢一行人距离袁时中的营盘只有数里之遥了。
这一路上他们扮作被杀败的袁宗第所部的骑军,骗过了几伙斥候。
也绕道走了一些路程,此时已经隐约看到远处蝼蚁般流动的人群。
“大人,小袁营正在撤离,”
李琛一指远处。
流动的方向正是黄河。
依稀看到大量人人潮铺满了营地和黄河岸边。
堵胤锡捻须思量了一下,
“陆桢,骑马上前,遇到了斥候拦截立即报出身份,”
“大人,这,太冒险了,”
陆桢心惊肉跳。
他能看出来太子对堵胤锡的看重,万一被哪个小军头将他们砍了呢,见不到袁时中呢。
‘时间来不及了,待得小袁营退出了北岸,只怕再次入了虎穴,就在李贼身边,招抚不易了,干了,’
堵胤锡果断道。
陆桢算是明白了,他陪同的这位大人也是一个惯于豪赌的另类官员。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冲向东。
袁时中和上百亲卫驻足黄河岸边,看着女眷营当先从浅滩涉水过河。
义军中也有人成家,有婆娘和娃儿,举起义旗这么多年,日子还得照常过,所以但凡大股义军都有女眷营,李自成和曹操也是如此。
袁时中心情很不好。
本来他想趁此机会游荡在山东西南部再次自立。
在李自成麾下他是受够了。
经过这次所谓合流,他算是把李自成看透了。
确是一个经年老贼,历练丰厚,杀伐果断,否则不能存活这么久,还弄下这么大片基业。
但是,袁时中看到了李自成残酷一面,还没有坐下江山呢,就开始论资排辈,排除异己,忠言逆耳了。
就连李岩这样的人才也被排挤,如果日后登基称王,只怕骄横日甚,不是成大事的人。
再者,压榨百姓太甚,欺骗百姓成为流贼,驱使其成为炮灰,这也罢了,严刑峻法威逼流民,才几年就忘了他自己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了。
袁时中从心里鄙视他。
就像袁时中对李岩看法一样,他的所谓义军和李自成从不一样。
尽早自立。
只是没想到横空杀来一个京营精锐,而山东军也从曹县赶来。
如果他按计划北上,正好处于山东军和京营秦军保定军之间,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安全,问题是逃离必然放弃大部分人马,这几年好不容易聚拢的十几万人马就要星散。
只能向南撤离,只是想到再次和李自成合流,袁时中心中极为不快。
数骑快马而来。
“宋掌盘请大掌盘尽快折返营中,”
当下一人正是宋玉尺亲兵头目之一。
袁时中一怔。
堵胤锡一行人被引入了纷乱的营地中,算不上什么大营了。
没什么栅栏阻隔,也没什么营帐,很多人都是席地而坐。
他们从中间穿过,很多人另类的眼神看着他们,眼神里有着仇恨,很多流民和官府中人都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到了一个已经拆卸了近半的大帐前。
堵胤锡和陆桢、李琛被人引领进入大帐内。
只见上首一人身材健硕修长,一双剑眉,环眼,坐在上位颇有不怒而威。
身边一个圆脸的汉子内敛许多,一撇八字胡。
“还不见过我家将军,”
一个亲卫吼道。
堵胤锡笑笑,他拱手道,
“大明太子殿下御前行走,翰林院编修堵胤锡拜见袁将军,”
‘殿下身边行走锦衣卫陆桢,李琛见过将军,’
陆桢、李琛冷脸道。
袁时中诧异的看了看陆桢和李琛,他没想到这个堵胤锡身边还有锦衣卫行走,看来地位不低啊。
“堵胤锡,呵呵,姓名很怪,不过,本将军怎么识得你是不是其他人假冒的,你这一身,不过是一个流民罢了,”
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袁时中也想讥讽一番。
多年的对手了马上和颜悦色的商议什么鸟事,心里不舒服。
“呵呵,”
堵胤锡笑笑,他随即扫了扫身上的尘土,登时大帐内烟尘四起。
他奔跑了半夜,身上落满了灰尘。
几个亲兵怒斥,袁时中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
堵胤锡一扬手,他身边一个亲兵拿出一个包裹。
接着拿出了堵胤锡的五品官袍。
堵胤锡利落的除去了身上的破衣烂衫。
接着他在亲兵时候下立即穿上了官衣,戴上了乌翅官帽。
接着背脊一挺,袍袖优雅的一甩,肃容昂首看向了袁时中。
此时的堵胤锡那双笑眼整肃,气势逼人,不怒而威。
堵胤锡就是这样的人,能混迹市井,也登上了朝堂的人才。
袁时中哈哈大笑,频频点头,他看出来了,这人绝对不凡。
很多官员看到他和他身边众多兵甲齐全恶行恶相的亲卫,早就瘫了,或是语无伦次或是怯懦告饶。
而这人极为自然,对于那些兵甲寒光毫不在意。
这等胆色的人,袁时中就没见过几个,算是个人才。
“堵大人你敢到我们这个流贼大营来,不是为了显示你的官威吧,”
袁时中起身来到了堵胤锡面前盯着他。
“兵凶战急之下,本官甘冒风险当然不是为了逞官威,在本官的官署里吆五喝六威风八面,到了这里还得受你等冷言冷语,一个不好刀枪加身,哪里来的官威,”
堵胤锡含笑道。
袁时中咔吧了一下眼睛,这厮绝对是个苏秦般的人物。
“本官此来为的是什么,其实将军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当然是了招抚将军,希翼将军为国效力,”
袁时中和宋玉尺相视一笑,两人方才碰面就知道朝廷此时派人就是为了招抚之事,果然如此。
“堵大人,你就不怕某将你送与闯王,须知我袁时中和官府厮杀了多年,双方都有深仇大恨,为何某要留下你这个狗官,”
袁时中冷笑道。
“狗官,呵呵,你是说本官不成,哈哈,”
堵胤锡昂然挺身,
“本官入仕以来,一向为民请命,牢记先贤所言入仕即为生民请命,开万世太平,在长沙知府任上,为减免税赋和上司硬拗,为藩王侵占百姓田亩上书弹劾,某今年四十有一,自蒙学以来,不曾丝毫背离先贤训导,”
袁时中一怔,他上下打量了堵胤锡一眼,
“某怎知你是否胡言乱语,”
“人在做天在看,本官还不屑做伪,”
堵胤锡傲然一笑。
“就算如你所言,当今黑暗,贪官酷吏盛行,任由饿殍遍地,中原一片焦土,官府却是一再压榨庶民,却无赈济灾民诸事,任由百万庶民饿死,这就是你所谓的朝廷,哼哼,如此怎么不说人在做天在看,”
袁时中讥讽道。
他当年在开州一线振臂一挥,举起义旗,也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官府赈济车水杯薪,任由百姓自生自灭,他就要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