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跪在大公子床边角落里的娟儿,一个激灵,忙伏在地上道:“大夫人,都怪娟儿不好,是娟儿跟大公子多饮了几杯酒,大公子就昏睡下了,都怪娟儿,还请夫人责罚。”
娟儿哭着说完砰砰的扣了几个响头。
吴嬷嬷缓了缓紧张的心情,但面上仍忙呵斥道:“大胆奴婢,竟敢诱了主子。还不掌嘴!”
做戏要做足。
娟儿看了眼吴嬷嬷就左右手对打掌嘴。
二夫人和三夫人停住脚步,呆看着这个对自己下狠手的丫头。噼啪噼啪,这响声就像一个个炸开的鞭炮。
这脸打的恁响亮,真的不疼吗?
大夫人刚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这会稍稍放松下来。她随手捡起桌上的那支喜笔就朝娟儿猛地扔去。
“该死。”
那支笔直直的朝着娟儿的眼睛狠劲戳来,瞬间娟儿的瞳孔放大。
娟儿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能就这样被伤了眼睛,若是瞎了眼,大公子还怎么爱她?她还怎么爬公子的床?
她要变主子,她不要当奴才,她的脸不能毁,她的眼不能瞎。想到这娟儿的左手一推,那支笔像把利剑般竟朝着白靖德飞去。
天!
娟儿吓得瞪大了眼睛,左手僵直悬在半空中。
她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和吴嬷嬷她们则是惊恐又紧张。这是触了什么霉头?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我的儿啊!”大夫人眼泪直流,像个受伤的豹子一样扑了过去。
可是尽管这样,那支旧笔还是不偏不倚的砸到了白靖德额头中央。
白靖德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感觉到自己头痛欲裂。
前尘往事,像突然发起的洪水向他卷来。那些事情又像是一股强大的龙卷风包裹着他,急速的旋转着他。他想停下,可是却由不得他。
钱箬生,大太子,婵娟,三皇子,九皇子,秦潋滟······
那些人的脸一个个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闪现又瞬间模糊。脑子像炸开了一样,只有一堆脑浆,模糊着这些人,这些事。他恍惚记得钱箬生死了,茅草屋,大婚,婵娟,他死了,大夫人死了,婵娟也死了,白家被灭满门。
白家被灭满门······
此时,白靖德头痛的像死了般。
“我的儿啊,你的命好苦啊······我的命好苦啊!”眼看儿子不行了,大夫人已顾不得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在场,只是一味的抱住白靖德痛哭着。
大夫人今日已哭了好几场,这次虽然声音仍旧悲痛,但是已然沙哑,一声声像是被闷在喉咙里,远不如之前哭的震耳欲聋。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看一眼,又看了看痛哭的大夫人,更是肯定了这里面有鬼。她们惺惺作态的上前劝大夫人。
而此时,景行苑的后院处却弥漫着报应不爽的快感。
“哼,也让她尝尝我当时的滋味!”
大姨娘爽气的抬了抬下巴,一手打在景行院的后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怀胎八月,原本高高兴兴的待产,谁知道竟中了大夫人的诡计。一个男胎就这样胎死腹中。她当时哭的已经哭干了这辈子的眼泪,哭的她精疲力竭,再也不会哭了。所以后来,她才能每每见了白家所有的人都是以笑示人。
杏儿提醒道:“大姨娘,我们现在要不要进去?”
大姨娘沉思片刻。
大夫人对白靖德摔倒的事情本就怀疑,现在二夫人和三夫人又来了,想必大夫人更是起疑了,若她们现在进去,定会坐实了大夫人对她的怀疑。
大姨娘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白靖德早晚都要死,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若等到大夫人闹得白家人尽皆知的时候,她们进去探望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景行院内,着急忙慌、混乱不堪。
吴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她在斟酌着要不要派人去告诉丞相?看这样子······这万一大公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吴嬷嬷没好气的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脚躲在角落里僵直的娟儿。
“这小浪蹄子。”万一公子有个好歹,你就得陪葬。
当然还有那个要冲喜的。
吴嬷嬷摇头低声哎叹,这到底是冲的什么喜啊?
哎,这世道。
大夫人满心满眼都是他儿子,只把白靖德抱得更紧了。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是要了她的命,她不能失去他啊。
不能!
白靖德觉得脑子越来越疼,现在不止疼,还有股被窒息的感觉,眼睛、鼻子、嘴巴都被堵住了。
他挣扎奋力的睁开眼。
这是在哪里?
近眼前一片姹紫嫣红,香味扑鼻。
白靖德呆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夫人的怀抱里。可是,他不是死了吗?白家不是灭满门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靖德一把推开了大夫人。他警惕的环顾四周。
半晌,白靖德低低道:“阿娘,我好好的,你哭什么?”
大夫人顿时愣住了。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倒都忽的不适应起来。一个咯噔,以为大公子要断气了。
吴嬷嬷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要赶紧派人去通知白丞相。可是腿像被粘在原地了,半点抬不起来。娟儿早已经吓晕了,红肿着脸趟倒在地。
二夫人和三夫人忙上前查看。她们一下子呆住了。
白靖德眉眼如画,面色红晕,他还是那个生龙活虎的白靖德。哪里有半点不好的迹象?
“婶娘!”白靖德笑了笑,能再次见到她们真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笑都被僵在脸上。
二夫人片刻后就缓过神来,忙取下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子,笑道:“靖德啊,明儿个你就大婚了,婶娘来看看,也没什么好给的,这个玉镯子是婶娘的陪嫁,就给了靖德。”
二夫人心疼的不仅肉疼连牙根都疼了,这可是她最喜欢的陪嫁,价值不菲的玉镯子啊!
可谁让她听信了传信,可谁让她好热闹,可谁让她巴着白靖德不好呢?这会子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夫人见二夫人拿出了玉镯子,自己也少不得要拿出些好物件了。遂不情愿的把头上戴的一个如意双喜玉凤头的金步摇取下,也赠与了大公子。
二夫人扫了眼众人,却没看到大姨娘。
这个诡计多端的,拿她们当枪使,自己却躲得远远的。
在后院隔着墙听的大姨娘顿时觉得心慌。怎么没有了哭声?大夫人的哭声虽然难听至极,但是这时候戛然而止却让大姨娘更难受。
她拧了拧帕子,竖起耳朵又仔细听。
传来隐隐的笑声。
接着是吴嬷嬷在门外愉悦道:“快去告诉老爷,说大公子醒了。”
醒了?
黄大夫不是跟她说大公子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吗?
这怎么可能?
可是景行院里刚才痛哭流涕的悲伤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欢喜万分。
这些喜悦在大姨娘耳朵里却是比尖刀刺耳百倍,比铁锤砸下还痛苦万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喜若疯狂痛如刀绞。
大姨娘恨恨的抬头望天,“老天,你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