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晋国没有娱乐八卦做消遣,因此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登上酒肆口水榜头条。
青阳门东,新东市外,有一处酒肆内。
醉剑客与捉虱汉子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昨日刚刚发生惨烈车祸。
醉剑客放下酒碗,看看左右,说道:“贤弟听说没有,昨日在医馆内给那文宓治伤的白衣女子正是在太学门前为他治伤的女医工。”
捉虱汉子将手从后背抽出,左右摇晃一下:“老兄昨日不在京都吧,小弟昨日便在此处,亲眼看那女子为文家小郎君治伤。”
醉剑客眼睛一亮:“贤弟真是亲见?”
捉虱汉子挠挠脖子:“不信,你问酒保。”
“酒保,给某这位贤弟来碗好酒。”醉剑客凑近一些:“贤弟可瞧仔细了,那医工如何?”
捉虱汉子待酒保将酒端来,笑道:“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当时有裴家,卫家两位小娘子,还有受伤的石家小娘子,可就数这一位最美。”
醉剑客搓着络腮胡,咂摸着嘴:“如此说来,传言便是真的了,愚兄听闻那医工又是只为文宓治伤,没管石家小娘子。”
捉虱汉子喝一口酒,说道:“这自然是真的,小弟看到石家六郎拦在女医工面前想要动粗,那女医工不为所动,只看那石老六一眼,石老六便退避三舍。”
醉剑客嘿嘿一乐:“贤弟可还记得,那女医工在太学门前也是只为文宓治伤,这次连那小娘子都不顾,由此可见,两人必是旧识,怕是有私情。”
这话刚说完,有人从后面拍了醉剑客肩膀,醉剑客回头一看,原来是遛鸟闲人,抱怨他今日来的晚。
遛鸟闲人将鸟笼挂好,笑道:“两位兄长可知小弟为何来晚?”
捉虱汉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嗯,贤弟身上有酒气,还有白菜包子味,莫不是刚从旺德福出来?下馆子不请我等,忒不仗义。”
遛鸟闲人一拱手:“兄长果然好鼻子,非是小弟小气,小弟此去不是吃饭,是打探消息。”
捉虱汉子把身子前凑:“贤弟可打探到些什么?”
“嘿嘿。”遛鸟闲人得意道:“小弟去旺德福便为打探消息,怎能走空。”
“酒保,再来三碗好酒。”醉剑客要完酒,看看四周竖起耳朵围过来的闲杂人等,对遛鸟闲人说道:“贤弟今日为何如此啰嗦,快急死为兄了。”
遛鸟闲人整整衣衫,正要说话,铁叫子急匆匆进来,看到醉剑客三人,径直来到这个桌案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诸位兄长,出大事了。”
醉剑客正等得心焦,一把按住铁叫子,把自个的酒碗塞给他,说道:“贤弟且喘一口气,听他说完。”
铁叫子接过酒来,道声谢,请遛鸟闲人先讲。
遛鸟闲人嘿嘿又一乐,喝一口酒,缓缓说道:“小弟方才听两位兄长说起那医工,两位不知,这医工不是文宓的旧情人,只是他的旧相识,这女子的师傅和文宓的师傅是故交,是名医之后,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啊?果然如此?”
遛鸟闲人放下酒碗,断然说道:“自然是真的,据说此事乃是文家管事说与旺德福管事的,被旁人偷听来,以两家关系,绝无虚假。”
醉剑客这才了然,摸一把络腮胡子,说道:“难怪这女子行事怪异,原来是高人之后。两人的师傅是故交,脾气秉性也想通,贤弟也知道那文宓从不轻易给外人泡茶,无数达官贵人求购紫砂壶都被拒之门外,高人行径,非比寻常。”
遛鸟闲人叹道:“兄长说的是,说来令人羡煞,听闻许多红馆妙人盼文宓已望穿秋水,那些勋贵子弟万金难求的红人信物被文宓弃之如敝履,这便是高人子弟行径,唉,羡煞个人。”
这功夫,铁叫子干完杯中酒,连连呼气,旁边三人闻风退避,铁叫子尴尬地笑笑,给他们招手,说道:“几位兄长错了,小弟刚从西明门探得消息,这文宓不入勾栏,不是他洁身自好,而是因他与石家小娘子早已有私。石家便在西明门旁,这消息是他家仆役说的,必定不会有假。”
“什么?”桌边三人闻言,齐齐石化,不顾酸臭凑到铁叫子身边,催他细说。
铁叫子又要一碗酒,慢慢喝一口:“几位兄长也知道,昨日那辎车侧翻之时,文家小郎君与石家小娘子紧紧抱在一起,几个戍卫军军士都拉扯不开,直到送到医馆两人还抱在一起。小弟听说,两人是从麦香园私会归来,这才出的意外。那医工是文宓的旧识,自幼相识想必也有私情,看到文宓与那石家女子相拥心中定时愤恨,坚持不肯医治,如若无私,为何连医者父母心这祖训都不顾。”
“哇。”此言一出,众人才了然。旁边人听到也议论纷纷。
冬日已到,百业萧条,全靠这些八卦打发无趣的寒冬,三角恋历来是八卦爆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一天时间,这话便传到文府。
文宓在病榻上听到这消息,昏昏沉沉之中嗅到其中有一股阴谋味道,听说石崇石苞前来探望,右眼皮不停猛跳。
文宓不良于行,裴秀和文俶一起接待。
两边分宾主坐好,石苞听闻文宓神识暂失,连连叹息,再说几句关怀的话,话锋一转:“裴兄啊,老夫进来身体迁安,一向疏于管理家事,不知道令侄居然与小女有情,如今外面流言四起,可如何是好。”
裴秀轻捻胡须:“石兄勿忧,此乃坊间传言,不可轻信。前日令爱随卫婷小娘子光临麦香园时,是小女从旁接待,舍侄到时,令爱正准备告辞,只有一面之缘,何来的私情,此事卫婷也可为见证。”
石苞叹一口气:“你我忙于公务,小儿女之事怎能事事皆知。婷儿担心我等责罚,为他二人遮掩也未可知。可惜小女受伤,也是神识不清,若能两下都问一问才好。只是眼下外面流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老夫以为不若将亲事订下。若在耽误几日,难免你我两家声誉受损。”
文俶听到最后,才看出他来是说这话,放下茶杯便要驳斥。
裴秀轻咳一声,目视面上变色的文俶,轻轻摇头,端起茶杯接过话来:“石兄所言也有道理。不过,小女虽无大材,却一向不曾欺瞒老夫。老夫信她。也请石兄勿忧,流言止于智者,这无稽之谈不日便会平息。”
石苞将他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与石崇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再说些闲话便告辞离开。<>